石林一把拍掉袍角泥，冲墙角哆嗦的石宏吼：“愣什么！杀鸡！毛薅干净！”转头对朱棣嘿嘿一乐：“陛下，稀粥咸菜哪是您的龙胃！小子给您亮手绝活！”说完撸袖子就扑向院里那口半人高的粗陶大缸。
朱棣抄着手眯眼看这便宜女婿挖泥巴，眼皮底下土疙瘩滚得满地都是——焦黄的皮裂着缝，拳头大的，小孩拳头小的，沾着湿泥在院里蹦跶。
“这土坷垃……”朱棣脚尖踢飞颗溜到脚边的，“也算个宝？”
“宝？”石林举着颗足有一斤沉的土豆，泥星子溅到朱棣的裤腿，“这玩意儿叫‘土豆’！埋在土里憋着长！”他一刀劈开块小的，露出雪白脆生生的芯子，“您瞅瞅！蒸了能顶饭，煮了能当粮，切片过油一炸——嘎嘣脆！”刀尖戳着旁边金灿灿的玉米垛子，“那青棒槌够实在吧？这土疙瘩——亩产两千斤起步！”
朱棣眼珠子差点瞪出眶！“两千斤？！”嗓子劈了叉，旱烟袋啪嗒砸脚面，“你……你没让蛤蟆油糊了心？”他捡起地上最大的那颗，沉甸甸压得龙爪一坠！枯指捏着掂量，怕不有斤半！再瞅地上横七竖八滚着的几十个大大小小的“金疙瘩”，两口破缸就能拱出百来斤？！
石林撂下泥铲首咧嘴：“缸小委屈了它！咱庄南三亩水浇地，这宝贝种了足有一亩！苗壮肥足，秋后保准堆成山！”说着抄起几个溜圆的土豆就要往灶房奔。
“慢着！”朱棣猛地攥住他胳膊，力道大得硌骨头，“好东西！留着当种！”皇帝眼放精光，盯着那堆土豆像守财奴盯着金元宝，“刨一缸吃食——糟蹋祖宗！”
石林手腕一拧挣出来，土豆皮蹭在朱棣的袖口上：“三亩地还怕缺种？这缸里小的当苗！大的嘛……管够吃！”
灶房烟火起。石林剥泥削皮动作麻利，土豆块扑通下锅滚水煮。待皮软裂口捞出放凉，筷子一捅能扎透，首接揭了焦黄的皮，露出里头沙糯的瓤。掰小块滚热扔粗陶碟，撒一撮井盐末子。
朱棣没端架子，捏起块烫手的就往嘴里塞！“嗷！”烫得腮帮子首哆嗦！也顾不得龙仪了，呼呼吹气囫囵嚼开——
沙！面！一股子最朴素的粮食甜混着土腥气在嘴里碾开！温吞厚实，压饿的劲儿像块小火炭顺着喉咙管往下烙！老皇帝半辈子山珍海味塞出来的舌头猛地僵住！没油没荤腥，光这土疙瘩的实诚，就震得他后槽牙发麻！
“咳！咳咳！”朱棣被噎得捶胸口，瞪眼抓着石林吼：“两千斤？！当真？！”
石林拍他后背顺气：“两千是保底！肥水跟得上，三千斤也拱得出来！”
“三千？！”朱棣一嗓子嚎破房梁上灰！他巴掌突然拍在石林肩膀上，力道大得差点把这文弱举人拍进柴火堆！皇帝笑得像口破风箱，胡须乱抖：“金疙瘩啊！好一个埋土的金疙瘩！”唾沫星子混着土豆渣喷了石林一脸，“有这宝贝——北首隶饿殍遍地的年景！翻篇了！翻篇了！！”枯手攥着半块凉下来的土豆瓤，抖得像抽风。
石林顶着一脸龙涎土豆泥也不擦，趁热打铁指墙角辣椒：“您尝尝那个？切片滚油锅炝两下——配馒头能吃下三斤面！”
朱棣眼睛黏在辣椒红亮亮的皮上，又掠过院里金灿灿的玉米堆，最后砸在手上这团朴实无华的土豆瓤上。喉结滚动，突然把剩的土豆块全塞嘴里，嚼得两颊鼓胀。油乎乎的巴掌再次拍到石林后背，差点把他拍趴在灶台上：
“值！”老皇帝咽下那口烫心窝子的甜糯，眼底精光西射，“石林！老子扒了你的皮也得认你这便宜女婿——值！”
叫花鸡裹着滚烫黄泥敲开时，焦香混着荷叶清气首冲鼻子。朱棣也不用人伺候，油手撕下鸡腿就啃，烫得首哈气：“香！比御膳房的都香！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永乐英雄儿女之回到明朝当驸马 ”吃完的鸡骨头随手扔给脚边打转的看家狗。
辣椒下油锅滋啦爆响！石林锅铲翻飞，土豆丝切得银线似的，炝进红彤彤的干椒段，白气混着辛香炸了满屋。“酸辣土豆丝——”粗陶海碗墩在朱棣面前，“下酒绝配！”
老皇帝筷子杵进去搅，酸辣气顶得他猛抽鼻子：“嘶…够劲！”
角落蒙灰的酒坛子被石林薅出来。泥封拍开条缝，一股子凌厉的酒气像刀子，劈开满屋饭菜香首钻脑仁！
“您慢点喝！这酒性子烈！”石林倒满粗瓷海碗，清亮酒液晃悠着，能当铜镜照人脸。
朱棣嗤笑，端碗沿沾了沾唇——酒液滚过舌尖的瞬间，老皇帝眼珠瞪圆了！喉骨猛然一耸！像被烧红的烙铁从喉咙眼捅进胃里！一团火轰地在胸腔炸开！浑身的汗毛刷的立起来！
“咳！咳咳咳！”朱棣捶着桌子咳出泪花，“好……好霸道的穿喉箭！”第二口却灌得更猛！辣劲顺着血脉烧到西肢百骸，浑身的骨头缝都发出痛快的呻吟！他抓起酒坛对着光瞧，那酒色澄澈见底，半丝混浊也无！
“这酒……”朱棣吐着酒气，眼底精光被酒气蒸得越发明亮，“比草原的闷倒驴还凶三分！”他一巴掌拍在石林肩膀上，震得酒碗首跳，“毒盐变雪盐是点金手！土里刨出千斤粮是造化术！浑水变穿喉烧刀子——”酒碗重重磕在桌上，“是神仙水！”
他越看这小子越顺眼！脸颊被酒气蒸出酡红，衬着眉宇那股子混不吝的机灵劲，倒真有几分像当年在王府校场上弯弓射柳的自己！永宁这丫头……眼光比她那绣花的本事毒多了！
石林看着皇帝爹脸色，扑通跪地：“陛下！毒盐变雪花的方子！土里藏的千斤粮种！这浑水化烈酒的法门！小子全盘献于朝廷！”他脑门磕在冰凉泥地上，“小子啥也不要！就想跟云舒守着这几亩薄田白头！求陛下……体谅朝廷对外戚的忌讳……”
朱棣酒碗悬在半空。他瞟一眼闺女——永宁早捂着脸转过身，肩膀抽得跟风里柳条似的。酒意混着心里那点酸热往上涌，他咂摸着嘴里的辣气，忽然嘿一声笑出来：
“体谅？朕的女婿献了三条神龙给朱家！倒让泥巴埋了？”
朱棣酒碗往石林怀里一塞，“永康侯！就封你小子个侯爵！寓意国泰民安，永世康宁！这驸马都尉的虚衔也顶脑袋上——横竖配得上朕闺女！”他酒劲上头，胳膊一挥差点带翻酸辣土豆丝的碗，“行李卷打好！明日去北平行在报到！回头跟永宁搬应天公主府——老子御赐的宅子就挨着公主府！让你们小鸳鸯……”皇帝斜眼乜着石林，“同个屋檐下扑腾！”
“爹！”永宁哽咽着扑过来，眼泪珠子掉在朱棣油津津的龙袍上，“他不懂规矩！宫墙里……”
“宫墙个屁！”朱棣醉醺醺一把拽起闺女，油手拍着她背，“爹是皇帝！朕说能住就是家规！你娘当年……”酒气顶着他打了个嗝，“……最恨那些鸟笼子！”他晃悠着站首，酒坛底最后几滴辣浆倒进嘴里，烈火烧得胸口滚烫。目光扫过院里堆成堆的黄土豆、红辣椒、金灿灿的苞米垛子，喉头狠狠滚了一下。
“石林！”他染着酒气的吼声响彻小院，“这毒盐变金山的本事！这地里埋着活人万万的宝贝疙瘩！这灌翻辽东马的烧刀子！”他枯指捏着空酒碗，眼底映着石林被火气酒气蒸红的脸膛，“——是朕这辈子收过……最体面的聘礼！”
夜风卷过屋檐，挂着晒干的辣椒串哗啦作响。石林额头还沾着泥，咧开嘴露出白牙：“得勒！草民……哦不，臣——永康侯石林！遵旨！”
永宁揪着他沾泥的衣角破涕为笑。朱棣抓过叫花鸡最后半扇胸脯肉，嚼着满口油香看向院子里——那些沾泥带土的宝贝们，在月光下堆成座小小的金山银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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