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树胡同的石榴花开到第三茬时，燕王府的黄绫回帖才递到驸马府。杏儿攥着帖子窜进书房时，石林正把玩着那把沉甸甸的永乐通宝——皇上赏糖的铜钱，磨得溜光水滑。
“少爷！何公公着人传话！”杏儿气儿都没喘匀，“午时三刻……东北边梅香小筑！”她指头戳着燕王府东北角，“说往后递条子就送那儿！”
石林捏着的铜钱啪地拍在案上。午时三刻？这是见人还是杀头？他抓起窗下两只油纸包就往外冲。栀子花的清甜、沉水香的苦郁透过纸缝往外渗，像是要撞碎这十日漫长的等待。
梅香小筑院墙青灰，只比燕王府宫墙矮半尺。红漆角门开着道缝，管事太监何伦像截晒蔫的茄杆子戳在门影里，脸笑得堆满褶：“驸马爷安！”油滑嗓子抹了蜜似的，“殿下等您半……”
石林袍角挟风掠过他眼前。藏青杭罗下摆卷着柳树胡同的尘土，一步跨过门槛时，鞋底甩下的泥星子正溅在何伦簇新的湖蓝绸靴面上！
何公公笑意僵在脸上。他盯着石林疾走的背影，靴尖蹭着青砖地上那点湿泥，喉头干咽了下。袖笼里的手指头掐进掌心——没孝敬！连个眼角风都没赏！他腮帮子肌肉蹦了蹦，忽又挤出点宽慰的假笑：“小别胜新婚嘛……”自我安抚的话没嘀咕完，眼风却黏上石林腋下夹的两个油纸包。
东西不大，包得方正正。何伦鼻子耸了耸，隔着三丈远都能闻见里头透出来的香！一丝清甜，一缕沉厚，绝不是市面能买的俗物！他舔了舔后槽牙，绿豆小眼亮了亮，脚下快了三分追上去。
石林只觉袖管一沉！何伦枯爪似的手攥住他肘弯，力道大得硌骨头：“驸马爷留步！”
何伦尖嗓门拔高三分，“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他指头虚点院中那株开得泼辣的重瓣红梅，“殿下闺房在花厅后头，递东西得先过老奴的眼！”另一只手闪电般抓向油纸包！
“滚开！”石林胳膊猛甩！何伦被掼得踉跄退步，后腰哐当撞上金鱼缸沿！石林眼底怒火炸开：“陛下亲准本侯见妻！你算什么东西！拦路狗？！”他护紧纸包，沉水香那瓶棱角隔着油纸硌着他肋下生疼。
“好个驸马爷！”何伦扶着缸沿站稳，脸上褶子里最后一点笑意冻成冰碴，“宫里头的规矩大于天！”
他袖笼一抖滑出柄白玉拂尘，尘尾雪白如刀锋，“没老奴这道坎儿......”拂尘杆往石林胸前一横，“您今儿就隔着这梅树梢看房顶吧！”
石林牙关咬得咯咯响！栀子花的香气突然浓得发腻。他指关节绷白，油纸包在臂弯里微微发颤。那是永宁日思夜想的栀子香露！他盯着何伦那张被权势腌渍得油滑阴冷的脸，杀心从未如此炽烈！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永乐英雄儿女之回到明朝当驸马》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
油纸包裹的沉水瓶就在他腋下。深褐的香膏在晃动中挤压瓶壁，墨线般的暗纹像濒临崩裂的经脉。院外突然掠过一阵风，满树红梅簌簌震颤，有一瓣朱红的花打着旋，正落在何伦拂尘雪白的尘尾尖上。
死寂。只闻石林压抑的喘息。
何伦的白玉拂尘仍横在胸前，像一道森冷的界碑。尘尾上那点刺目的红，晃得石林眼眶发烫。他盯着油纸包渗出的深色油渍，沉水香膏正慢慢洇透纸张。栀子花那瓶被攥得温热，清甜的香气混着火药味在鼻腔里烧。
“何公公要查......”石林声音嘶哑得像砂轮刮铁，“好！”他猛地扯开靛蓝绸带！油纸刺啦撕裂，羊脂玉净瓶瞬间在午后的日光下。栀子花凝露在素白玉瓶里轻轻晃荡，透明的浅黄如琥珀熔金，香气轰地炸开，泼了何伦满头满脸！
何伦被呛得后退半步。绿豆眼黏上玉瓶，贪婪几乎漫出来：“好精巧的……”枯爪下意识往前伸。
石林却将栀子瓶往怀里一收！反手抽出腋下另一包！玄青丝绦扯断，深褐的沉水香瓶被粗暴地拽出！瓶身油润黑沉的膏体混着碾碎的橘皮丝，浓烈的古庙檀香气混着辛呛柑橘气，劈头盖脸砸向何伦！
“此乃孝奉徐皇后之物！”石林声如寒铁，“公公敢碰？！”
何伦瞳孔骤缩！伸到半空的手僵住！徐皇后！他沾过宫斗血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喉头滚动着咽下贪婪。可那眼神依旧钉子似的钉在玉瓶上——宫里的规矩就是他的命！放这野驸马过去，往后谁还给他塞银子？
“老奴……”何伦尖嗓子绷紧，拂尘杆顶得更死，“职责所在！驸马爷海涵！”枯爪变本加厉朝石林怀中的栀子瓶抓去，“公主殿下的东西也得……”
石林眼底最后一点理智绷断！左臂护紧栀子瓶，右掌如铁钳般攥住何伦腕骨猛地一拧！！轻微的骨裂声混着太监凄厉的惨嚎炸破梅香小筑！白玉拂尘脱手坠地，雪白尘丝扑在尘土里，沾满褐黄泥点！
“嗷！”何伦虾米似的蜷缩在地，托着断裂的腕子鬼哭狼嚎！
石林喘息如牛。胸襟前襟被何伦撕扯得散开，栀子瓶险险卡在臂弯。他垂眼盯着地上打滚的阉奴，目光扫过滚落在地的沉水香瓶——瓶身竟完好无损！深褐膏体震裂开细纹，像陈年古潭被石子敲碎的冰面。
他缓缓弯腰，食指蘸了点溅出瓶口的膏脂。浓烈沉郁的苦香黏在指尖，混着泥土的腥气。远处梅树枝桠深处，一抹月白云锦裙影倏地隐没在花障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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