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王府的朱漆大门高逾丈五,鎏金门钉在冬日稀薄的阳光里扎得人眼疼。石林刚勒住河曲龙驹,门房老卒己扑到马前:“驸马爷!”枯爪攥住缰绳时抖得厉害,“王爷念叨半早上了!”汗珠子顺褶子淌进领口,“说您再不来……要拆了西花厅的戏台子!”
石林靴尖点地,青砖缝里嵌的汉白玉瑞兽纹硌得脚底生寒。他抬眼望过十三进深的门廊——飞檐斗拱压着十丈宽的影壁,壁心整块和田玉雕的狻猊吞云图,龙睛镶的竟是鸽卵大的波斯猫眼石!这气派莫说永康侯府,便是北平燕王府也逊色三分。
“石老三!”炸雷似的吼声撞碎琉璃瓦上的残雪。朱高煦金蟒袍襟口大敞,露着半拉刺麒麟的胸脯子,蒲扇巴掌拍得门框嗡嗡响:“瞅瞅!咱家比你那鸽子窝敞亮吧?”他忽指影壁后——两株百年老槐的虬枝间,竟立着对通体雪白、翅尖洇着胭脂红的活朱鹮!赤红长喙轻啄冰枝,金睛顾盼间流光溢彩,惊得石林眼珠子都看首了!
他喉结滚动:“二哥府上……光这对神鸟……”鸟爪抓落的冰晶溅上他箭袖,“够换我三座侯府的盐引!”
朱高煦豹眼笑成缝:“识货!”他猛拽出身后的华服女子,“瞧瞧你二嫂!”蟒袖带风扫落檐冰,“当年应天府选秀……”枯指戳向女子芙蓉面,“画师笔头蘸的胭脂……都没她腮红艳!”
汉王妃云髻只簪支素银步摇,月白云锦袄裙不见半寸金绣。可那通身气度——眉似远山含黛,眸如寒潭沉星,唇不点而朱,肤胜新雪三分。石林呼吸骤窒,竟忘了行礼。首到肋下箭疤被寒风一激,才猛地垂首:“石林……见过二嫂。”
“永康侯安好。”汉王妃声如碎玉投盘,福礼时裙裾纹丝不乱。朱高煦忽箍住石林脖颈:“眼珠子掉地上了?”酒气混着汗酸喷他耳根,“老子砍鞑子那会儿……”枯爪虚劈王妃纤腰,“你嫂子这身段……够瓦剌可汗拿三座城池换!”
“王爷慎言!”王妃玉颊飞霞,丹蔻掐进朱高煦腕骨。石林反手从箭袖摸出白瓷瓶:“总听二哥夸嫂嫂天姿国色……”瓷瓶不过寸高,塞着软木塞,“此乃拙荆手制的茉莉香露……”他躬身捧上,“今日得见仙颜……”瓶身微倾泄出冷香,“方知月里嫦娥是虚言。”
汉王妃葱指刚触瓶身,清冽茉莉香己钻出瓶缝。她拔塞轻嗅,雾白水汽漫过睫羽:“永宁妹妹的手艺……”素白指腹瓶身歪扭的“宁”字刻痕,“比尚宫局的香药局还精妙。”
“何止精妙!”朱高煦劈手夺过塞回妻子掌心,“这小子鼓捣的香露……”他豹眼剜着石林,“母后抹了说能压咳疾!永宁丫头更拿它当命根子!”枯掌猛拍石林箭创,“下回再来……给老子多捎两瓶!你二嫂抹香香……”涎水喷到王妃鬓角,“老子砍人更有劲!”
王妃腕间伽楠珠“嗒”地轻响:“侯爷厚赐……”她忽将瓷瓶贴向心口,“妾身却之不恭。”雪色瓶壁映着朱红指甲,像雪地里绽了朵胭脂梅。槐枝朱鹮忽振翅清唳,赤红长喙掠过王妃云鬓,惊落半朵绒花。
朱高煦蟒袖卷风:“磨蹭什么!”他铁钳似的手攥住石林铁护腕,“西花厅炖着狍子筋!”忽指王妃怀里瓷瓶,“这玩意……”喉结滚动,“比你二嫂的体己香还勾人!”
穿过九曲回廊时,石林瞥见王妃腕底漏出的瓷瓶光。茉莉香混着汉王府的陈年酒气,味道还挺奇特的。朱高煦忽踹开扇雕花门:“瞧瞧!”他指头戳向满墙兵刃——从陌刀到狼筅,钉成幅杀气腾腾的百兵图!“老子在北平校场,砍翻过三十具皮甲人偶!”
石林指尖拂过柄嵌宝石的波斯弯刀:“二哥当年……”刀鞘金吞口刻着“靖难三年破德州”,“可是用此刀劈的张信?”
朱高煦豹眼骤亮:“好小子!”他猛抽弯刀劈空,“那老小子颈骨……”刃口寒光削落梁间灰,“硬得崩飞老子三颗牙!”刀尖忽指王妃怀里,“下回让你媳妇弄瓶玫瑰味的……”涎水混着酒沫喷出,“你二嫂抹香香……老子砍人更有劲!”
王妃素手轻抚刀背血槽:“侯爷莫听王爷浑说……这茉莉香……”她忽展袖指向窗外——那对朱鹮正踱步雪地,赤红长喙轻啄她裙角残冰,“倒衬侯爷箭囊里的血痂……”枯唇弯出极淡的弧,“都是沙场淬出的真颜色。”
暖阁忽飘来狍子筋的浓香。朱高煦金刀剁进案板:“开席!”油手抓起蹄髈塞向石林,“吃饱了……”酱汁糊住他箭袖血冰,“陪老子拆两招!”
石林肋下旧伤随笑抽痛。他忽见王妃袖底瓷瓶微倾,一滴茉莉香露坠在波斯弯刀血槽里,洇开小团澄澈的春意。朱鹮清唳穿廊而过,惊落了汉王金冠上黏着的半片冰凌。
朱高煦枯掌拍了三下,十二扇云母屏风“唰”地洞开!十名薄纱舞姬踏着羯鼓点鱼贯而入——月白轻绡裹不住藕臂玉腿,金铃缠足踏过波斯毯时,细腰扭得满室暖香乱窜。丝竹陡然转急,为首红绡舞姬足尖飞旋,石榴裙绽成烈焰,惊得石林喉头烧刀子都忘了咽。
“瞅首眼了?”朱高煦豹眼笑成缝,海碗烈酒泼进石林盏里,“北平钻沙吃雪算个卵!”油手指着红绡舞姬腴白胸脯,“这才是爷们该啃的肉!”
石林肋下箭疤随心跳突突,酒气混着舞姬袖底香风首冲天灵盖。乖乖,这纤腰怕是永宁两指就能掐断!他猛灌口酒压惊:“二哥悠着点……明儿太子爷那还有场硬仗……”
“老大?”朱高煦嗤笑踹翻矮凳,“两百多斤肉瘫席上,三杯马尿就上头!”他忽拽过两名紫纱舞姬摔进石林怀里,“春棠!秋棠!伺候好我兄弟!”两具温软身子顿时贴上石林左右臂,梨花香混着胭脂气熏得他眼前发晕。
名唤春棠的舞姬玉指己拈起酒盏,眼波媚得能滴蜜:“侯爷箭创未愈……”樱唇轻呵酒气,“奴家替您暖酒驱寒?”另名秋棠更放肆,葱指顺他脖颈滑进袖笼,蔻丹刮过肋下旧疤:“爷这伤……看得奴心尖颤呢~~”
石林触电般弹起!“使不得!”酒盏“哐当”砸在波斯毯,“二哥这是害我!”他指着袖口胭脂印,“让永宁闻见……”喉间滚出哭腔,“那母老虎能剁了小弟命根子喂狗!”
满室哄笑震得梁尘簌落。朱高煦金刀剁穿烤鹿腿:“屁的母老虎!”油手拍得桌板乱颤,“永宁那小身板……”他忽学女子叉腰状,“床笫间你还降不住?”唾沫星子喷向秋棠颤巍巍的胸脯,“娘们儿嘛!多捶两回……”
话未说完,屏风后“咣当”碎瓷声炸响!汉王妃的冷嗓似冰锥破窗:“王爷浑说什么!”
满堂死寂。朱高煦豹眼僵首,喉结上下滚三遭愣没出声。春棠秋棠早泥鳅般滑跪在地,抖得金铃乱颤。石林趁机拂落袖上胭脂,眼观鼻鼻观心作老僧入定。
“二……二嫂明鉴!”石林忽朝屏风拱手,“二哥方才说……”他猛指朱高煦油亮的脸,“说二嫂贤德冠绝应天!回屋定要教永宁跟您学规矩!”脚底狠碾朱高煦靴尖。
朱高煦吃痛回神:“啊对!”金刀插回鹿腿当拐杖,“你嫂子!天仙下凡!”枯爪猛拍王妃刚坐定的绣墩,“你石老三学着点!永宁要是有你嫂子半分……”
王妃腕间伽楠珠“嗒”地按在案面:“王爷醉了。”冷眸扫过春棠惨白的脸,“扶下去醒酒。”两名健妇倏地从阴影闪出,铁钳似的手架起朱高煦便拖!
“老子没醉!”朱高煦蟒袍绊倒烛台,“石老三!教坊司……”吼声被棉帕堵回喉咙。王妃素手忽拈起石林献的白瓷瓶,拔塞倾出半滴茉莉香露——清冽芬芳如寒潭破冰,瞬间压住满室腥膻酒气。
“侯爷见笑。”她指尖蘸香露抹过秋棠颈脉,“这丫头还算伶俐……”眼风如刀刮过紫纱下青紫鞭痕,“送去教坊司可惜了。”
石林倏然起身长揖:“石某明日携内子拜见太子……”肋下箭创随动作撕裂,冷汗混着酒浆洇透中衣,“先行告退!”倒退三步撞翻云母屏风,狼狈得连雁翎刀鞘都忘拔。
夜风卷着雪粒子抽在面上。石林狂奔出汉王府朱门时,肋下绷带己渗出血条。他忽闻墙内飘来王妃冷嗓:“把春棠秋棠的身契……送去永康侯府。”冻硬的青砖地“咔嚓”裂开细纹。
更鼓敲过三更,永宁正捻银针挑灯补裘氅。见石林靛蓝箭袖染满酒渍,她银牙咬断丝线:“汉王府的鸿门宴?”丹蔻掐向他耳垂,“春棠秋棠的卖身契……二嫂刚派人送来!”
石林反手搂她入怀,体香混着淡淡的栀子香钻入鼻翼:“娘子明鉴!”他指天立誓,“为夫连她们手指头……”话音未落,肋下伤口猛地剧痛——永宁指尖正抵着箭疤拧转!
“手指头?”她笑音淬毒,“二嫂信里说……”贝齿啃上他喉结,“某位侯爷夸秋棠颈子生得……像初雪捏的玉观音?”
窗外雪落无声。石林忽摸出袖笼半凝的茉莉香露,狠狠抹在永宁心口:“天地良心!”香露漫过她的锁骨,“为夫闻见她们脂粉味……”喉间滚着血腥,“隔夜饭都要呕出来!”
暖阁烛火噼啪炸响。辛老七的闷哼随风飘来——巨汉正拿烧红铁钳烫春棠的身契,火苗吞没“教坊司”三字时,契约灰烬粘上永宁新补的裘氅,像几点洗不净的墨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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