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地龙烧得金砖滚烫，朱棣龙袍下摆扫过石林伏地的脊梁：“你那三个姐夫……”枯指捻着沧州军报，“都见过了？”
石林额角抵着砖缝冰碴：“袁驸马、李驸马、宋驸马……”喉间滚着硫磺气，“俱是靖难功臣。”他抬眼觑见龙靴沾的泥点——是晨起朱棣亲耕藉田沾的御田土，“臣一介寒门……”肋下旧疤随呼吸起伏，“蒙三位驸马赐茶论画，己是惶恐。”
“惶恐个屁！”朱棣枯掌拍得紫檀案震，“袁容贪墨庄田！李让强占民窑！”龙睛忽剐向徐皇后身侧，“宋琥他爹宋晟……”喉间滚出砂轮磨铁的哑笑，“当年守甘肃，克扣军饷的账还没清！”
徐皇后腕间佛珠“嗒”地轻叩：“陛下……”凤眸掠过石林挺拔的腰背，“雨亭初入宗室，莫吓着他。”
石林指节抠进砖缝：“宋驸马赠了前朝古画……”他忽抬眸迎上龙睛，“西宁侯镇守西陲二十年……”雁翎刀鞘轻震，“鞑靼不敢犯嘉峪关半步，便是大功。”
朱棣枯唇咧出狞笑：“大功？”他猛从怀兜掏出油布包摔在案上——布缝里滚出几颗的土豆种！“你献的土疙瘩！”皇帝的枯爪抓起土豆捏出青芽，“北平皇庄试种三百亩，今冬留种的薯块堆成山！抵得上他宋家三代守关！”
石林肩胛微绷。徐皇后忽拈起颗土豆：“雨亭的功劳……是庄稼地里长出来的。”她玉指虚点殿外雪幕，“毒盐山变银山，草棵化金苗……”土豆“咚”地墩回案头，“满朝朱紫……谁从泥地里刨出过这等功勋？”
朱棣龙躯前倾，护心镜狴犴兽的獠牙几乎抵住石林鼻尖：“给朕挺首腰杆！”枯掌猛拍他肩吞，“你那些土疙瘩功劳，比他们祖传的铁券实在！”忽踹翻鎏金脚踏，“宋家要敢给你甩脸子……”龙睛暴瞪如铜铃，“朕剁了宋瑛喂狗！”
永宁石榴裙摆倏地扫过丹墀：“爹！”她纤指揪住龙袍螭纹，“三姐夫挺和气的……”眼波横过石林，“倒是宋瑛那纨绔……”丹蔻掐进金线绣的龙鳞，“当年女儿逃婚时，他正搂着教坊司粉头啃猪蹄！”她忽踮脚凑近朱棣耳根，“就这种人……女儿怎么可能愿意嫁给他！”
满殿死寂。徐皇后佛珠“啪嗒”坠地。朱棣龙须乱颤，枯爪忽箍住永宁腕子：“当真？”
“千真万确！”永宁腕间伽楠珠硌着龙纹，“女儿亲眼瞧见的！”她反手扯落石林腰间赤锦囊，“我夫君这样的……才是女儿拿命搏来的良配！”
朱棣喉头“咕咚”一声。他枯指忽蘸朱砂，在沧州军报批红：永康侯之功，在社稷根基，非刀笔可记！ 墨迹淋漓盖住“斩首九十七级”的血字。
“滚起来！”龙靴尖轻踹石林箭袖，“朕准你比他们狂！”枯掌却摸向案底布包——那袋发芽的土豆种被塞进石林掌心，“开春在应天皇庄试种……”喉结滚动，“少收半斗……朕摘你侯爵！”
石林攥紧土豆种伏地：“臣……谢主隆恩！”土腥气冲入鼻腔。起身时旧疤在麒麟袍下微微发烫。
徐皇后枯指忽递来伽楠串：“雨亭。”佛珠压住他虎口厚茧，“永宁这丫头……”凤眸映着殿外风雪，“本宫交给你了。”檀香漫过血腥气，“寒门贵婿……”她指尖掠过土豆袋破口，“比膏粱纨绔……更衬我朱家血脉。”
夫妻二人出了乾清宫，雪粒子抽脸如刀。永宁忽扒开石林箭袖，抓把冻土裹住土豆种：“爹赏的……”她丹蔻刮掉土里冰碴，“比宋家那幅破画金贵！回府埋引凤池边……来年结的薯……喂大哥减肥！”
东宫朱门刚开条缝，暖烘烘的炭气混着药香就糊了永宁满脸。太监梁文佝着腰几乎趴进雪堆：“殿下可算来了！”油汗手攥着拂尘乱抖，“太子爷晨起就催问三回……”眼风扫过石林麒麟袍箭袖，“连小爷的描红本子都摆歪了！”
永宁石榴裙擦过他肘弯：“还真别说，麒麟袍倒衬你……”丹蔻虚点补子怒睛，“比二哥的金蟒还精神！”
暖阁药香扑鼻时，朱高炽肉山陷在紫檀榻里，蟒绒氅勒出三道深沟。永宁乳燕投林般撞进他怀：“大哥！”泪珠子砸在浮肿手背，“妹子让您操碎心了……”太子枯爪拍她脊背，油汗顺三重下巴滴进她云鬓：“瘦成柳条了……”喉间痰音混哽咽，“北平的刀子风……剐掉我妹子半身肉！”
“地上凉！”太子妃张氏绿裙卷风，玉手死命托永宁肘弯，“西丫头快起！”腕间串珠缠住银簪流苏，“你大哥晨起还念叨你呢……”眼风剐向石林，“驸马也不拦着！”
石林单膝砸地：“臣……”麒麟袍角扫落冰碴，“参见太子殿下。”肋下旧疤在锦缎下隐现轮廓。梁文扑来搀扶：“侯爷使不得！地龙烘得金砖烫呢！”
朱高炽喘如破风箱：“起……起来！”油指虚点身侧锦墩，“挨着大哥坐……”他忽朝屏风后吼，“兔崽子！滚出来见你姑父！”
朱瞻基虎头鞋“啪嗒”踩碎药渣，肉团炮弹般撞进永宁怀里：“小姑姑，侄子描红得甲等！”童子举着皱纸团，“夫子说字像姑姑绣的蝶！”永宁掐他胖腮：“偷我花样子？”反手塞他满兜松子糖，“堵嘴的！”
童子腮帮鼓如蛤蟆，糖渣喷向石林：“姑父袍子麒麟……会飞不？”满屋哄笑震落梁尘。张氏佛珠点童子额：“没规矩！”枯唇弯向石林，“驸马这麒麟补……”绿裙扫过榻沿，“倒是趁着精神！”
石林抚平袍角金鳞：“陛下特赐。”麒麟怒睛映着窗雪，“说是……”喉结微滚，“寒门贵婿的犒赏。”
暖帘忽被肉拳掀飞！朱高煦金蟒袍襟灌满寒风：“老大！开席了不喊我？”豹眼剐过石林麒麟补，“哟呵！石老三相上麒麟了？”身后朱高燧阴恻恻接腔：“父皇赏的？比二哥的团龙蟒少两爪……”绿玉扳指叩响剑匣。
永宁拽朱瞻基挡身前：“三哥慎言！”童子糖手猛拍朱高燧膝头：“三叔剑匣有糖没？”朱高煦己箍住石林脖颈：“酒呢老大！”唾沫星子喷在麒麟角上，“老子从秦淮河刨出三十年女儿红……”
朱高炽肉掌拍榻：“梁文！上蜜酿！”油脸沁兴奋红晕，“爹准埋的绍兴黄……等齐人了开坛！”张氏枯指戳他额：“太医说滴酒不能沾！”却朝梁文摆手，“温三盏……余者封回！”
朱高燧剑匣墩在矮几：“大哥这身子……”阴眸扫过太子山丘似的肚腩，“该动动筋骨了。”扳指忽点石林，“妹夫不是献了套‘畊宏操’？”永宁“噗嗤”笑呛：“三哥舌头让酒泡了？是五禽戏！”
石林麒麟袍振出风声：“是套活络筋骨的把式。”他忽起身摆个起手式——右足虚踏如震地，左臂曲肘似开弓！动作利落带起袍角翻飞，惊得朱瞻基糖丸卡喉！
“靖难开天式！”石林吼声劈开暖阁滞气，“二式——山河撼！”左腿横扫带风，麒麟金爪在光影里裂空！“三式——日月转！”旋身如陀螺急转，袍摆云纹搅得炭灰乱舞！
朱高煦豹眼放光：“花架子！”金蟒袍“唰”地敞开，“老子来试试！”铁掌刚搭石林肩，忽被“日月转”带得踉跄！朱高燧绿玉扳指“嗒”地扣死剑匣：“二哥下盘飘了！”
“大哥接招！”石林忽抓太子肥腕，“跟着臣动！”朱高炽两百多斤的肉山被拽得歪斜：“哎哟，你们就折腾死我吧！”油汗霎时糊脸。石林反手托他后腰：“把腿抬起来……”引太子枯枝似的手臂前推，“五、六、七、走！”另手猛拍他肚腩——肥肉“嗡”地乱颤如凉粉！
张氏佛珠掐断线：“作死哟！”永宁却挽她臂：“大嫂瞧！”丹蔻点向太子随动作起伏的肚腩，“大哥腰……能弯三寸了！”朱瞻基猴子般攀上太子后背：“爹！基儿当石锁！”
肉山驮童子晃悠两步，朱高炽喉间“嗬嗬”如破囊。石林忽矮身扫腿：“西式——乾坤扫！”麒麟袍角金线裂空，惊得朱高煦后跳：“操！扫堂腿？”朱高燧剑匣“锵”地弹开半寸：“下盘功夫倒是实打实！”
朱高炽喘如牛吼：“歇……歇会儿……”油汗浸透三重中衣。石林收势扶他坐榻：“此操每日卯时练三遍……”麒麟补汗气蒸腾，“配着臣拟的食单……”他忽摸出油纸包，“蒸薯块代胭脂米，清水豆腐换鹅油羹……”
朱高煦劈手夺食单：“水煮菜叶？”豹眼瞪如铜铃，“喂兔子呢！”朱高燧枯指捻纸角：“大哥这身膘……”阴眸扫过太子堆叠的下颌，“减掉百八十斤……能省半座东宫炭例。”
梁文忽捧酒近前：“酒温好了。”绍兴黄混着蜜香漫开。朱高炽喉结滚动：“今日……今日兄弟齐聚……”枯爪摸向酒盏，“破例一盏……”
“臣替殿下饮！”石林劈手夺盏仰脖灌尽！喉结滚动咽下琥珀浆，“待殿下减足三十斤……”麒麟袍振得金鳞乱闪，“臣陪您痛饮三坛！”
永宁忽将朱瞻基塞太子怀：“大哥抱着基儿练！”童子肉拳捶打肚腩：“爹减一斤！基儿赏颗糖！”张氏佛珠重串好：“疯魔了……”枯唇却弯向石林，“驸马这操……唤作何名？”
窗外暮雪扑窗。石林肋下旧疤隐在麒麟鳞下，暖如炭熨：“畊宏开天十八式……”他忽指太子驮童子晃悠的身影，“今日这式……叫‘麒麟负瑞’！”
朱高煦酒盏墩案：“好名！”金蟒袍卷风扫落梁上灰，“明儿老子带兵练！”朱高燧剑匣“啪”地扣死：“锦衣卫那帮废物……该练练下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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