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林扒完最后一口粥,筷子啪地按在豁口桌上。手往床底一探,拽出那个尼龙质感的深蓝背包,刺啦扯开拉链。
哗啦——
几个坑洼带泥的土豆疙瘩、几包油纸裹的种子倒在桌面,滚到咸菜碟子边。
“宏叔,”石林指尖敲打一个冒白芽的薯块,“明早带人去庄南,圈三亩最好的水浇地出来。”
石宏枯瘦的指头拈起一粒辣椒籽,凑到油灯下眯眼细看:“少爷,这…这种子瞧着妖异,万一有毒…”
嚓!
石林从后腰拔出贴身短匕,刀尖利落削掉土豆上几处烂芽黄斑:“我说能种就能种!找石老西,他是伺候庄稼的老把式。”刀刃一转,指向种子,“种成!免了他家整年的田租!”
门口探头看动静的石老西手一松,锄头哐当砸在脚面上,也顾不上疼:“家…家主…您说真…真免租?!”
石林没睬他,抓起生芽最旺的那个土豆,手起刀落!薯块被剁成鸡蛋大小的碎块,白生生的切口呲着短芽。“去!喊你几个儿子过来!”他冲石老西吼一嗓子,自己起身走到屋角,踹开一堆破麻袋,露出个半人高、积满灰的粗陶大缸。
石老西三个半大小子喘着粗气奔进门,照石宏指点,吭哧吭哧抬来几筐黑土倒进缸里,填了大半缸。石林把剁好的土豆块抓起来,一个个按进湿土里,芽头冲上。
“杏儿!”石林抹了把汗,指着土里冒头的白芽尖,“从今儿起,你的差事——盯死这缸里的祖宗!每日浇水,土干了湿了都来报我!”
小丫鬟赶紧凑到缸沿,踮着脚数埋土里的白芽:“一、二、三…少爷,六块带芽的肉疙瘩都埋妥了…”
石林突然伸手,啪地拍在她棉布裤裹着的后腰偏下位置:“伺候好了有赏!养死一块——”手掌威胁性地虚晃一下,“少爷我就打十记屁股板子!”
杏儿“呀”地惊叫捂脸,火烧屁股似的弹起来,一头撞翻个空簸箕,窜到水缸后面只露出发红的耳尖。石宏弯腰拾掇散落的簸箕条子,手里捏着的田亩记录簿子被攥出五个深深的指甲印。
石林甩掉指缝里的泥,看老管家把油纸包的红辣椒籽仔细掖进簿子夹层。缸里埋下的块茎在油灯照不到的湿土下静默着,渗出一缕缕土腥气混着生土豆的青涩味儿。
石林撑着桌沿起身,弯腰脱掉沾满泥污的皂靴,就这简单动作,小腿肚的肌肉竟突突弹跳打颤,后脊梁骨渗出层薄汗。白日挥那几棍的后劲,此刻才在骨缝里酸麻地泛上来。
不行。他暗自咬牙。这副读书人的身子骨太烂。明日就绕庄子跑圈,拉石锁!再这么虚下去,连护着云舒都够呛。前世军校淬炼出的钢筋铁骨……脑子里闪过战术沙盘和作训场,最后定格在国防科技大学实验室的烧杯上。估计是回不去了……
他目光落回糊着破窗纸的土墙,油灯昏黄的光圈里,映着妻子忙碌铺床的侧影。念头转得突兀又安稳——有田有妻,既穿之,则安之。
“夫君。”极轻的声气唤他回神。
朱云舒己褪下靛青色粗布外衫,只余一件薄透轻软的贴身小衣。月白的绸缎,在昏暗灯火下流淌着水一样柔滑的光泽,紧贴着那曾养尊处优的玲珑曲线。小小一片绸缎上,竟用极细的金线绣着几簇盛放的牡丹,密密匝匝的花瓣在油灯跳跃的火苗下,灼灼生辉,与她此刻身上那抹惊心动魄的温润雪白呼应着,映得满室土壁都跟着亮堂了几分,活脱脱一朵淤泥里开出的金粉富贵花。
石林视线黏在那片惊鸿艳影上,喉头发紧。这料子……绝对不是什么粗布可比!云舒是大户出身这点毋庸置疑。可目光不由自主下滑,滑过她因微凉空气而起了一层细密小粒子的光洁肩颈,滑过那羊脂玉似的脊背,最终落在她此刻搁在棉被上的双手。指关节略粗,指尖有新鲜的草叶刮痕和薄茧,永乐英雄儿女之回到明朝当驸马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永乐英雄儿女之回到明朝当驸马最新章节随便看!虎口处甚至磨得有点毛糙——与周身细滑如瓷的肌肤格格不入。
刺眼的反差。像白绸缎上滴落的烛油。
朱云舒似乎没察觉他的审视,己温顺地靠过来,玉笋般微凉的手指,探向石林腰间布衣系带,替他解衣袍。“夜深了,”她温软的声音呵在他耳根,“妾身……伺候您安置吧。”
外衫剥落,石林只着中衣躺下。床板嘎吱的呻吟惊醒了墙角垫着破棉袄蜷睡的杏儿,小丫头迷迷糊糊翻了个身,又沉入梦乡。朱云舒很快挨着他躺下,小心地保持着半尺距离,却又小心翼翼地将一只手臂横过他腰侧,虚虚护着,仿佛那是她沉睡一年的珍宝,时刻都怕磕碰了。
“宏叔今日说……”石林侧过身,面朝着她,声音压得极低,鼻尖几乎能嗅到她颈窝散出的淡暖香气混着草汁的清涩,“这一年……你每夜都睡在我边上?”他终是问出口。黑暗中感官更敏锐,她身体传来的温软触感让他心头发烫,也发涩。
“嗯。”她鼻音很轻地应了一声,那横在他腰间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纤薄的身子贴近了些许,粗布中衣着他的手臂,带起一串微小的麻痒。呼吸拂过他喉结下方那片皮肤。“我们是夫妻呀,”吐息间有浅浅的、令人心安的暖意,“从北平府拜过天地起,生同衾……”后面的话没出口,化作一丝极轻的哽咽卡在喉咙里。
石林的胸口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他沉默片刻,黑暗中循着感觉摸索,滚烫的指腹最终精准地落在她锁骨下方三寸处。一道细长、早己愈合的微凸旧疤,像岁月刻下的年轮。是去年他们逃离应天府在郊外纵马时,她被垂下的树枝刮伤的。
朱云舒的身体在他指尖触碰的瞬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
石林的手指却没有离开,反而带着一种疼惜,顺着那道旧疤缓缓移下。绸缎肚兜的料子如温水般熨帖着掌心,而那隔着一层薄绸透来的温热肌理,仿佛带着电流。指尖最终滑到她腰侧一处异样的粗粝。明显硬厚的凸起。那是日复一日坐在冰冷的织机前反复投梭、磨砺出的茧块。
油灯芯子突兀地爆了个小小的灯花。
朱云舒仿佛被那爆裂的轻微“噼啪”声惊醒,忽然主动抓住他在腰间逡巡的大手,牵引着,用力按在那团硬茧上!冰凉的掌心盖在他滚烫的手背上。她吐息灼热:“比起从前在府里……丝绸再滑,又有什么用。”声音裹着湿漉漉的水汽和一种奇异的硬度,“早磨粗啦。”
石林胸腔里那酸涩的暖流终于漫过堤坝。滚烫的指节猛然翻起,反客为主,将盖在自己手背上那只带着老茧、却同样微凉滑腻的素手牢牢包裹在掌心!像拢住一块玉。他深深吸气,肺腑间充斥着她身上月白色的绸缎香、淡淡的皂角味,还有……一种如同雨后初霁般的甘冽气息——那源自她骨子里的清贵。
“无妨……”他粗哑地挤出两字,将她拢在掌心的茧块用指腹反复,动作温柔得像描摹花瓣。“明日……”他顿了顿,似有千言万语,最终都咽了回去。长臂穿过她的颈后,将她整个人不由分说地圈进怀里。另一只手摸索着拨向床沿——
啪嗒!
灯盏被袖子带翻在地!灯油泼洒而出,顺着地面砖缝肆意横流,在土墙裂缝里蜿蜒曲折,竟依稀勾勒出肚兜上那朵牡丹的破碎残影。
浓重的黑暗瞬间吞噬一切。
唯有掌心包裹着的那只手,和他怀里那团温软轻颤的身体,是黑暗里沉甸甸的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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