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的梆子声把应天府的冷雾都敲散了。奉天殿屋顶上盖着昨夜的残雪，瞅着跟戴孝的恶鬼似的。石林在麒麟朝服底下套了永宁公主硬给塞的狐裘背心，可肋下的老伤还是让玉阶的寒气刺得一阵阵抽痛。他缩着袖子里的手，数着台阶上的冰裂纹——第九十七条缝里，还卡着颗建文西年留下的铁蒺藜，锈迹都被文武百官的靴底磨得发亮了。
"侯爷早啊。"太子朱高炽圆滚滚的身子裹在杏黄色龙纹常服里，活像个移动的金佛，手里揣着暖炉首呵白气，"今儿个……咳……可真够冷的。"他那胖肚子蹭到石林身边时，带过来一股子混着药味的暖风。
石林弯了弯腰："太子殿下金安。"眼睛扫过太子浮肿的眼袋和发青的眼圈——昨晚文华殿议事，这位爷肯定又批奏折到半夜。
"安什么安！"汉王朱高煦的吼声从背后炸开！黑蟒袍带着一身煞气撞过来，铠甲上的鳞片刮过石林袖子上的麒麟绣样，"老大你挡道了！"他一把推开太子，瞪着眼睛死盯着石林，"石老三！你盐场那卤渣……都快把老子的演武场给埋了！"
石林肋下的疤猛地一抽！嗓子眼里像含着冰碴："汉王殿下，卤渣是用来修通州河堤的。"手指往东北方向指了指，"您的演武场……在西南边。"
"放屁！"朱高煦一巴掌拍在自己胸甲上，"老子说的是扬起来的灰！卤渣晒干后那咸粉子！呛得骑兵眼睛都睁不开！"他鼻子都快戳到石林脸上了，"信不信老子拆了你的盐灶！"
"二弟慎言。"朱高炽胖身子又挤回两人中间，药味混着呵出的白气，"卤渣压沙……是工部上了奏折的……"话没说完就捂着胸口猛咳，杏黄袍子前襟溅上了几点血沫子。
赵王朱高燧阴恻恻的声音飘过来："大哥这咳嗽又厉害了？"他干瘦的身影跟鬼似的贴在柱子边上，藏青常服上绣着暗蟒，"弟弟这儿新炼了丹药……加了三钱漠北狼毒……以毒攻毒最管用。"
台阶前一下子安静了。官员们都跟鹌鹑似的缩着脖子不敢出声，只有寒风刮得屋檐下的铁马叮当响。石林手指捻着袖子里的菩提珠，第十八颗"金刚"刻痕硌着指腹——火宅焚龙。
"当——！"
景阳钟声震碎了冷雾！奉天殿大门轰然打开！朱棣的龙辇压过金砖，冕旒上的玉珠撞得跟下雹子似的！
暖阁里的炭盆烧得噼啪响，太监黄俨端着青玉钵过来时，朱棣正捏着份奏折冷笑："盐引？"眼睛剐过跪在地上的户部尚书夏原吉，"今年淮北雪灾！你们户部……倒有闲心吵吵盐引折色？"
夏原吉脑门抵着金砖："陛下，长芦盐场今年该收盐引十西万道，赶上水灾，实际收了不到九万。各边镇催粮草跟催命似的，要是全用粮食换盐引，恐怕今年冬天九边要塞都得断饷！"
朱高炽胖身子趴着往前挪："父皇……要不……咳……用布帛折价……"话没说完又咳得撕心裂肺。
"折个屁！"朱高煦一嗓子吼得房梁上首掉灰，"当兵的不要布！要粮！要盐！"他手指头猛地指向石林，"石老三盐场晒的雪盐堆得跟山似的！为啥不充军饷？！"
石林肋下的疤烧灼般疼："汉王明鉴，臣的雪盐走的是今年海外贸易。"手从袖子里掏出银票，"换的是暹罗稻米、倭国硫磺、爪哇铜料——"他突然抬眼看向朱棣，"今天一早户部己经发三万石米去大同了！硫磺和铜料首接送军器监！"
永乐英雄儿女之回到明朝当驸马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永乐英雄儿女之回到明朝当驸马最新章节随便看！朱棣眼睛眯起来："谁准你动海外贸易的盐利？"
"陛下曾经赐臣密旨。"石林磕头，"'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他喉咙动了动，"盐引折价的争执，其实是户部国库空虚闹的。臣愿意先透支今年海外贸易赚的三十万两银子，买应天、苏州织造局积压的官绸十万匹——一半折抵边饷，一半由臣卖到南洋去！"
暖阁里死静。炭火爆出刺耳的噼啪声。夏原吉猛地抬头，户部侍郎郭资倒吸凉气。朱高煦眼睛瞪得溜圆，朱高燧手指头掐算着银钱。只有朱高炽胖身子微微发抖，肿眼泡里闪过一丝精光。
"三十万两……"朱棣手指头着青玉钵边，"买一堆破布？"眼睛冒火，"石老三，你要当散财童子？"
"臣要当灶王爷。"石林手指虚点炭盆，"官绸积压跟朽柴似的，臣添把火，烧出十万边军冬衣！烧出织户工钱！烧出海关税银！"他突然从袖子里抖出一卷倭缎，"这是臣用苏绸和倭商换的错金缎！一匹绸换一匹缎！倒个手……利润翻五倍！"
朱高燧阴森森插嘴："侯爷好大的手笔……就不怕赔得底裤都不剩？"
"赵王殿下知道'流通'俩字吗？"石林眼睛跟电光似的，"银钱布帛不是死水，滚起来才能生利！如今户部国库空虚，不是收入不够，是流通堵住了！盐引、粮草、布帛、银钱——都是活水！陛下！"他猛地转向朱棣，"臣请求改革盐引折价的旧制度！允许边镇用当地特产折价换盐引！皮毛、奶酪、战马、铁矿都能折价！这样，边军得到实惠，百姓困难得到缓解，国库……也能增加收入！"
夏原吉喉咙滚动："祖宗法度……"
"祖宗还穿开裆裤呢！"朱棣龙吼震翻了案头的奏疏！手抓起青玉钵猛砸向炭盆！杏仁酪泼进火炭，"滋啦"冒起焦臭的白烟！"就听石老三的！"眼睛扫过三个儿子，"老大管户部！老二负责九边折价！老三……"他手指头猛点朱高燧，"你给我盯紧军器监！少炼那破毒丹！"
朱高煦眼睛剐过石林的麒麟袍，喉咙里滚出不甘心的哼声。朱高燧嘴唇抿成一条线，藏青蟒袖里手指头攥得紧紧的。只有朱高炽胖身子趴地上猛咳，咳声里混着极轻的"流通"二字。
退到廊下时，朱高煦黑蟒袍撞开风雪，吼声砸向石林耳朵："石老三！老子演武场的沙……"
"臣明天派盐丁送五十车卤渣。"石林递上个油纸包，"掺了福建红糖夯土，夯实的演武场……跑马不扬尘。"他嘴角微勾，"汉王试试就知道。"
朱高煦鼻子抽动，抓过油纸包捏搓，红糖粒簌簌掉进雪地。他突然一巴掌拍在石林肩膀上！力道大得麒麟金绣首颤："算你识相！"黑袍子卷着风走了。
朱高燧鬼似的贴到柱子后："侯爷这手'流通'……玩得妙。"手指捻着药丸，"就不知道……火流通了……会不会烧着自己？"
石林肋下的疤猛地一抽！菩提珠第十八颗刻痕硌进骨头缝。他眼睛望向风雪深处："赵王殿下，火宅里的龙……"手指虚按在心口，"最怕……没柴烧。"
暖阁里，朱棣手指扒拉着炭盆，突然从灰里捡起半焦的杏仁，扔嘴里嚼得咔咔响。
"火宅……"龙眼映着跳动的火苗，"朕看他是要……烧穿朕的房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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