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缠缠绵绵，将永巷的青石板洗得发亮，却冲不散空气中弥漫的压抑。李才人跪在冰冷的雨地里，湿透的宫裙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却扭曲的轮廓。她仰着头，望着廊下那个明黄色的身影，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皇上！臣妾是被冤枉的！是温如玉！是她陷害臣妾！”
萧衍站在廊下，玄色常服的边缘沾了些雨珠，眼神冷得比这春雨更寒。他脚边散落着几样东西：一包褐色的毒粉（与之前在汀兰苑水缸底发现的一模一样）、一封与宫外兄长的通信（字迹潦草，写着“务必除温氏，助妹固宠”）、还有一枚刻着“李”字的玉佩，正落在那包毒粉旁，像在无声地认罪。
“冤枉？”萧衍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踢了踢脚边的毒粉包，“李德全在你寝宫的妆盒暗格里搜出这个，送药的小太监指认是你亲手交给他的，说‘务必让温才人喝下’，你还要怎么抵赖？”
李才人浑身一颤，脸色惨白如纸。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精心布置的“局”，竟会变成套在自己脖子上的绳索。那日她见温如玉深得圣宠，又查到温如玉在查宸妃旧案，怕她威胁到自己和李贵妃的地位，便想故技重施——像当年对付宸妃身边的宫女那样，用慢性毒粉让温如玉“病亡”，神不知鬼不觉。
她借着探望的名义，让小太监给汀兰苑送了壶“安神茶”，里面掺了毒粉，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却没料到，那小太监是李德全安插的眼线，茶没送进夏晚嘴里，反而将毒粉和她的嘱托原原本本地报给了皇帝。
“是她！一定是温如玉设的圈套！”李才人还在挣扎，指甲深深抠进青石板，渗出血珠，“她早就知道臣妾要动手，故意让小太监引臣妾上钩！皇上，您明察啊！”
站在一旁的夏晚垂眸而立，雨水打湿了她的裙摆，却丝毫没影响她的平静。她手里捏着那枚从毒粉包旁捡到的玉佩，指尖冰凉：“李才人说笑了，臣妾近日闭门养病，连院门都没出过，怎会设圈套？倒是妹妹，前几日还说‘姐妹情深’，转身就下毒，未免太伤人心。”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惋惜：“那包毒粉，臣妾认得，与三年前害了宸妃娘娘身边掌事宫女的毒粉一模一样，当年的卷宗里还记着，那毒粉是李尚书府独有的秘方。妹妹用自家的毒粉害人，就没想过会留下痕迹吗？”
宸妃！
这两个字像惊雷炸在李才人耳边，她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恐。她一首以为当年的事早己被掩盖，怎么会被温如玉翻出来？难道……难道温如玉查宸妃旧案是假，引她暴露是真？
萧衍的脸色更沉了。他最恨的就是后宫争斗牵连旧案，李才人不仅下毒害人，还敢触碰宸妃的往事，简首是自寻死路。“李德全，”他冷冷开口，“李才人嫉妒成性，意图谋害宫眷，证据确凿，即日起禁足于冷宫东侧的废苑，无朕旨意，终身不得出苑！”
“皇上！不要啊！”李才人彻底崩溃了，朝着萧衍的方向扑去，却被侍卫死死按住，“臣妾知错了！是贵妃姐姐让臣妾做的！不关臣妾的事！皇上饶命啊！”
她的哭喊在雨巷里回荡，凄厉得像鬼哭，却没换来萧衍丝毫的回头。他看都没再看她一眼，转身对夏晚道：“你受惊了，回去好生休养，宫里会派太医给你看诊。”
夏晚屈膝行礼：“谢皇上体恤，臣妾无碍。只是……李才人提及李贵妃，皇上要不要……”
“不必了。”萧衍打断她，目光深邃地看了她一眼，“有些事，哀家心里有数。你只需养好身子，其他的事，不必多问。” 他何尝不知道李才人背后有李贵妃的影子，但牵一发而动全身，李贵妃的母家在前朝势力盘根错节，不能仅凭李才人的哭诉就动她，还需从长计议。
说完，萧衍带着侍卫离去，明黄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幕里。廊下只剩下夏晚和被押走的李才人，以及满地狼藉的证据。
李才人被侍卫拖着走，路过夏晚身边时，忽然用尽全身力气喊道：“温如玉！你别得意！二十年前的债，你以为能躲得掉吗？你生母的死，你以为真的是急病吗？！”
夏晚的脚步猛地一顿，指尖攥紧了那枚玉佩，指节泛白。生母的死？李才人知道什么？难道生母的死也与李家有关？
雨还在下，打在脸上冰凉刺骨。她望着李才人被拖进冷宫的背影，心里的疑团越来越重。李才人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新的谜团——生母的死因，宸妃的旧案，李家的阴谋，这一切似乎都被一张无形的网连在一起，而她，正站在网的中心。
“主子，雨大了，咱们回去吧。”春桃撑着伞跑过来，见夏晚脸色发白，连忙扶住她，“李才人疯言疯语，您别往心里去。”
夏晚摇摇头，目光落在冷宫的方向。李才人被禁足了，这是她自食恶果，可她留下的话，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了更深的涟漪。她知道，这场由李才人掀起的风波虽然平息，但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回到汀兰苑，夏晚将那枚玉佩收好，与之前收集的毒粉、拓印放在一起。这些东西，每一件都沾着往事的尘埃和鲜血，提醒着她深宫的残酷。李才人的结局是咎由自取，但她的话让夏晚更加确定，生母的死绝非意外，而解开这一切的钥匙，或许就藏在被禁足的李才人嘴里。
“春桃，”她忽然道，“想办法给冷宫的看守送些银子，让他们……‘照看’好李才人，别让她‘意外’死了。” 李才人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她还有用。
春桃会意，连忙点头去办。雨渐渐小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在汀兰苑的兰草上投下斑驳的光。夏晚看着那些顽强生长的兰草，忽然想起李才人最后的哭喊。
二十年前的债，她会一笔一笔，慢慢算清楚。而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人，也该知道，她温如玉，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这场自食恶果的戏码落幕了，但属于她的反击，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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