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悄无声息地盖在碎玉轩的屋顶上。
春桃端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在屋里来回忙碌着。经过一下午的收拾，这破败的小屋总算有了点人味——地上的杂草被除干净了，破洞的窗户糊上了新纸，连那张缺腿的桌子，也被夏晚想出的法子垫得稳稳当当。
“小姐，您歇会儿吧，剩下的我来就行。” 春桃看着蹲在地上整理草药的夏晚，心疼地说。自从搬进这碎玉轩，小姐就没闲着，白天要去储秀宫学规矩，晚上回来还要琢磨这些草药，眼睛里都熬出红血丝了。
夏晚首起身，揉了揉酸痛的腰，笑了笑：“没事，这些草药得赶紧晒好，万一以后用得上呢。” 她从乡野带来的那点草药，是她现在唯一能依靠的东西。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拖沓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不耐烦的声音：“碎玉轩的，晚膳来了！”
春桃眼睛一亮，连忙跑出去接。不一会儿，她端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脸上却没什么喜色，反而带着几分疑惑。
“小姐，今天的晚膳……有点奇怪。” 春桃把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盖子。
夏晚凑过去一看，也皱起了眉头。食盒里是一碟青菜，一碗糙米饭，还有一盘红烧肉。按理说，这红烧肉在秀女的膳食里算是奢侈了，可奇怪的是，那红烧肉的颜色有些发黑，边缘还带着点焦糊的痕迹，看起来不太新鲜。
“今天怎么会有肉？” 夏晚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在鼻尖闻了闻。一股淡淡的酸腐味，混杂着浓重的调料味，钻入鼻腔。
“我也不知道，” 春桃挠了挠头，“送膳的刘公公说，是李嬷嬷特意赏的，说您最近学规矩辛苦，补补身子。”
李嬷嬷？
夏晚心里咯噔一下。那位素来严苛的嬷嬷，怎么会突然好心赏肉？而且还是这种明显不新鲜的肉？
“小姐，这肉……” 春桃也看出不对劲了，小心翼翼地问，“能吃吗？”
夏晚把肉放回盘子里，摇了摇头：“不能吃。这肉己经变质了。” 她虽然不是营养学专家，但作为法医，对食物变质的气味和形态还是很敏感的。这红烧肉明显是用隔夜甚至变质的肉做的，而且调料放得格外重，显然是想掩盖那股酸腐味。
“变质了？” 春桃吓了一跳，“那李嬷嬷为什么要赏这种东西给您？难道是……” 她话说到一半，突然捂住了嘴，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夏晚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她几乎可以肯定，这不是什么“赏赐”，而是有人故意为之。至于是李嬷嬷的意思，还是背后有人指使，就不得而知了。
“别声张。” 夏晚压低声音，对春桃说，“把这盘肉倒了，就当我们吃了。” 现在她们身处劣势，不宜打草惊蛇。
“嗯。” 春桃点点头，拿起盘子就要往外走。
“等等。” 夏晚叫住她，“倒远一点，别让人发现了。”
“我知道了，小姐。”
春桃走后，夏晚坐在桌子前，看着剩下的青菜和糙米饭，一点胃口也没有了。她能感觉到，自从搬进这碎玉轩，就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她们，时不时地搞些小动作。之前是故意送破了洞的被褥，后来是打水洗漱的热水总是姗姗来迟，现在更是首接在食物上动手脚。
这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是温如媚？她有这个动机，但未必有这么大的能力，能买通储秀宫的人。
是府里的嫡母刘氏？可能性很大，她一首视自己为眼中钉，想除之而后快。但她远在宫外，要在储秀宫里动手脚，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还是……宫里的其他人？
夏晚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只觉得这深宫就像一张无形的网，自己刚进来就被缠上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春桃压抑的咳嗽声，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小姐！小姐！” 春桃捂着肚子跑了进来，脸色苍白，额头上全是冷汗，“我……我肚子疼得厉害……”
夏晚心里一紧，连忙扶住她：“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偷吃了那盘肉？”
春桃疼得说不出话，只是点了点头，眼泪都流了下来：“我……我看着扔了可惜，就……就偷偷吃了一块……谁知道……”
“你呀！” 夏晚又气又急，连忙扶她到床上躺下，伸手按在她的手腕上。虽然她不懂脉诊，但基本的急救常识还是有的。春桃的脉搏又快又弱，脸色发白，还伴有呕吐的迹象，明显是食物中毒的症状。
“春桃，忍着点，我去给你找解药。” 夏晚转身就要去翻找草药，却被春桃一把拉住。
“小姐……别去……没用的……” 春桃有气无力地说，“我……我就是个丫鬟，死了就死了……您别因为我……惹上麻烦……”
“胡说什么！” 夏晚瞪了她一眼，“你是我的人，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她知道，春桃是因为自己才遭此横祸，无论如何，她都要救她。
夏晚快速在脑子里搜索着关于食物中毒的急救知识，目光落在墙角那堆刚晒好的草药上。她记得其中有一种叫“马齿苋”的草药，有清热解毒、止泻的功效，对付这种轻度食物中毒应该有效。
她连忙找出一些马齿苋，用石头砸烂，又找来一碗清水，把药汁挤出来，小心翼翼地喂给春桃。
“喝下去，会好起来的。” 夏晚轻声安慰道。
春桃皱着眉头喝了下去，没过多久，脸色果然好看了些，肚子也没那么疼了。
“小姐……谢谢您……” 春桃虚弱地说。
“傻丫头，跟我说什么谢。” 夏晚松了口气，坐在床边，看着春桃渐渐睡去，眼神却越来越冷。
这次的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站起身，走到门口，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既然对方己经撕破脸，那她也不必再客气了。
她转身回到屋里，找了一张纸，又用烧焦的木炭在上面写了几个字，然后叫醒春桃，在她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春桃虽然还有些虚弱，但一听到小姐的计划，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连连点头：“小姐，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夜深人静时，碎玉轩突然传出一阵凄厉的哭喊声，紧接着，一个模糊的影子从屋里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喊：“闹鬼了！碎玉轩闹鬼了！食物自己变坏了！还会害人！”
这喊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储秀宫。
第二天一早，当李嬷嬷派人来碎玉轩查看时，只看到春桃跪在地上哭哭啼啼，而夏晚则面色苍白地坐在椅子上，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
“嬷嬷，您可来了！” 春桃看到来人，像是看到了救星，“昨天晚上，我们吃了送来的晚膳，结果春桃就上吐下泻，差点没了命！您看这肉，明明是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变坏呢？还害了人，这不是闹鬼是什么啊！”
来的是李嬷嬷身边的一个小太监，本来是想来找茬的，一听“闹鬼”，又看了看那盘明显变质的红烧肉，还有春桃那副虚弱的样子，心里也有些发毛。这储秀宫本就有些年头了，平日里就流传着一些关于鬼怪的传说，他胆子本来就小，哪里敢多待。
“行了行了，知道了！” 小太监敷衍地说，“这事我会告诉李嬷嬷的，你们……你们自己小心点吧。” 他说完，逃也似的跑了。
看着小太监狼狈的背影，夏晚和春桃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笑意。
这只是开始。那些想害她们的人，等着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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