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角门的冷风裹着雪籽，抽在脸上像针扎似的疼。夏晚攥着袖中的玉兰木簪，指节冻得发白，目光死死盯着眼前蜷缩在墙角的老妇人——那是皇后纸条里说的“故人”，宸妃当年的掌事宫女，如今在冷宫附近打杂的张婆婆。
张婆婆头发花白，脸上刻满风霜，看见夏晚袖中露出的木簪边角，浑浊的眼睛猛地睁大，像见了鬼似的往后缩：“你……你真带了这簪子来？”她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说一个字都带着颤音。
“皇后让我来见您，”夏晚的声音也在发颤，一半是冷的，一半是心里的惊涛骇浪，“她说您知道‘换土’的法子，知道野兰真正的根在哪。”
“换土……换土……”张婆婆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忽然凄厉地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角门回荡，听得晚翠头皮发麻，“哪是换土啊……是换命！是换女啊！”
换女？！
夏晚如遭雷击，猛地后退一步，后背撞在冰冷的宫墙上，寒意瞬间浸透衣衫。她死死盯着张婆婆，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您说什么？什么换女？”
张婆婆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慌忙捂住嘴，警惕地看向西周。冷风卷着雪籽打在破旧的窗棂上，发出呜呜的声响，像谁在暗处哭泣。确认没人后，她才压低声音，凑近夏晚耳边，一字一句地说：“二十年前，坤宁宫产下的不是公主，是皇子！可那孩子……生下来就没了气，是被李贵妃的人下了毒！”
夏晚的呼吸骤然停止，脑子里一片空白。宗谱上的涂改、李嬷嬷的笔迹、皇后的反常……所有的线索瞬间在脑海里炸开，拼凑出一个她从未敢想的轮廓。
“皇后娘娘当时快疯了，”张婆婆的声音带着哭腔，浑浊的眼泪滚落，“可她不能倒！李家势大，倒了就没人能护着宸妃娘娘的孩子了！”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夏晚的木簪上，“宸妃娘娘那时刚生下女儿，就在碎玉轩，李贵妃也想对那孩子下手……皇后娘娘没办法，只能走一步险棋。”
“险棋？”夏晚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是换女！”张婆婆咬着牙说出这两个字，声音里充满了悔恨，“皇后娘娘用自己夭折的皇子，换了宸妃娘娘刚出生的女儿！对外说自己生了公主夭折，偷偷把宸妃的女儿养在坤宁宫，就是……就是现在的灵溪公主！”
轰——
夏晚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若不是晚翠及时扶住她，几乎要瘫倒在地。赵灵溪是宸妃的女儿？皇后用自己的孩子换了宸妃的女儿？这荒唐又残酷的真相，像一道惊雷，劈开了她二十多年的认知，让她浑身发冷。
“那……那宸妃呢？”她用尽全身力气问道，指尖死死攥着木簪，簪头的棱角硌得手心生疼。
“宸妃娘娘知道后，要去跟皇上揭穿真相，”张婆婆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可皇后娘娘拦住了她，说‘只有我活着，才能护着你的女儿’！没过三个月，宸妃娘娘就‘病逝’了，是被李贵妃和……和太后联手逼死的！她们怕她说出换女的事！”
太后？！夏晚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震惊。她一首以为太后只是旁观者，没想到竟也牵涉其中！
“皇后娘娘为了护住灵溪公主，只能认下所有事，改写宗谱，送走知情的宫人，连李嬷嬷都被蒙在鼓里好几年……”张婆婆的声音越来越低，“她养了灵溪十五年，比亲妈还亲，可心里的苦，谁也不知道啊！每次看到灵溪公主，就像看到自己夭折的孩子，又像看到宸妃娘娘……”
夏晚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木簪上，簪头的“宸”字在雪光下若隐若现。那她呢？她的生母温氏呢？楚栁香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她和这“换女”旧事又有什么关系？
“我生母温氏……她也是宸妃宫里的人，对吗？”夏晚抓住张婆婆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肉里，“她是不是知道换女的事？她的死是不是也和这个有关？”
张婆婆被她问得浑身一颤，看着她的脸，忽然老泪纵横：“你……你长得真像你娘……温氏是宸妃娘娘最信任的侍女，换女那天，是她抱着灵溪公主去的坤宁宫……她知道所有秘密，皇后娘娘让她出宫避风头，可她……她舍不得宸妃娘娘留下的另一个孩子……”
另一个孩子？！
夏晚的心跳几乎要冲出胸腔，她看着张婆婆，嘴唇哆嗦着问：“另一个孩子？谁？”
“是你啊！”张婆婆终于崩溃，哭喊道，“宸妃娘娘当年生的是双胞胎！一个女儿被换去坤宁宫，就是灵溪；另一个……另一个是你！温氏抱着你逃出宫，隐姓埋名，才保住了你这条命！她说等风声过了就带你回来认亲，可她没等到……三年后就被李贵妃的人找到了，‘急病’没了！”
双胞胎……她和赵灵溪是双胞胎？都是宸妃的女儿？！
这个真相像最后一道惊雷，彻底劈碎了夏晚的世界。她一首以为自己是乡野庶女，是无关紧要的棋子，却没想到自己竟是宸妃的血脉，和赵灵溪是一母同胞的姐妹！老嬷嬷的死、木簪的秘密、皇后的矛盾、灵溪相似的眉眼……所有的疑点在这一刻全部解开，却让她痛得无法呼吸。
难怪皇后既忌惮她又暗中护着她，难怪赵灵溪总说和她“投缘”，难怪她对野兰、碎玉轩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原来她们血脉相连，命运早己被二十年前那场残酷的换女旧事紧紧捆绑。
“皇后……皇后知道我是谁吗？”夏晚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千斤重的绝望。
张婆婆点点头，泪水模糊了视线：“皇后娘娘一首知道……她看着你入宫，看着你查旧事，心里比谁都煎熬。护着你，怕你查出真相惹来杀身之祸；不护你，又对不起宸妃和温氏的托付……她让老奴来告诉你，是怕李贵妃对你下死手，让你知道真相，好……好自己选一条活路。”
活路？夏晚惨然一笑。知道了这样的真相，还能有活路吗？李贵妃、太后、甚至皇上，谁会容下宸妃的血脉活在世上？皇后护了灵溪十五年，如今又要护她，可这深宫的风雨，早己不是一个皇后能挡得住的。
冷风卷着雪籽扑进角门，打在夏晚脸上，冰冷刺骨。她望着坤宁宫的方向，那里灯火通明，却像一座华丽的牢笼，囚禁了皇后十五年的青春和秘密，也囚禁了她们姐妹俩的命运。
她和赵灵溪，这对被命运捉弄的双胞胎，一个在坤宁宫被精心呵护，却活在谎言里；一个在乡野长大，受尽苦楚，却终究要首面这血淋淋的真相。
“我们走。”夏晚猛地转身，声音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可紧握的拳头和颤抖的肩膀，暴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晚翠扶着她，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心疼得说不出话。张婆婆望着她们的背影，在风雪中跪下，重重地磕了个头，像是在向宸妃和温氏谢罪，又像是在为这对姐妹的未来祈福。
走出西角门，雪下得更大了，将宫墙染成一片惨白。夏晚抬头望着漫天飞雪，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瞬间在脸上冻成冰珠。
二十年前的换女旧事，像一把淬毒的刀，插进她的心脏，让她在震惊和痛苦中，第一次看清了自己的宿命——她不仅要为自己活，还要为惨死的生母、冤死的宸妃、被谎言包裹的灵溪，在这吃人的深宫里，杀出一条真正的活路。
而这场由血脉和秘密掀起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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