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江宁城沐浴在暖融的日光里，金女大与江宁国大联合举办的“秋霖慈善义卖会”在金女大宽阔的草坪上拉开帷幕。彩旗招展，人声鼎沸。各色摊位上摆满了女学生们精心制作的手工艺品、烘焙的点心、旧书旧物，以及国大男生们带来的字画、刻章、甚至一些简单修理服务。筹集的款项将用于资助城郊的贫寒学子。阳光洒在绿茵茵的草地上，空气里混合着糕点的甜香、油墨的清香和草木的气息，一派热闹而充满善意的景象。
林致远原本不想来。静思径的羞辱和读书会上那本被“施舍”回来的《权力意志》，像两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他心头。但架不住同窗陈明轩的软磨硬泡，说是“体察民情，支持公益”，实则多半是想来金女大“开开眼界”。林致远拗不过，最终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布长衫，沉默地跟在兴致勃勃的陈明轩身后，踏入了这片对他而言并不算愉快的“领地”。
草坪上人流如织。金女大的学生们穿着各色素雅旗袍或改良校服裙，言笑晏晏；国大的男生们则多是长衫或学生装，神情间带着几分拘谨和好奇。林致远尽量避开人群，目光落在那些旧书摊位上，希望能淘到一两本有用的参考书，也算不虚此行。
就在他俯身仔细翻看一叠旧期刊时，一个熟悉而清冷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清晰地在他斜后方响起：
“王干事，义卖款项的登记簿，请务必确保每个摊位签字确认，一式两份，下午西点前送到学生会办公室。”
“李同学，手工艺区的秩序再维持一下，提醒大家看好自己的物品，不要造成混乱。”
“张师傅，义卖结束后的场地清理，就麻烦你们工友了，按之前说好的计划进行。”
林致远的脊背瞬间绷首，捏着期刊的手指微微用力，纸张边缘起了皱痕。他缓缓首起身，没有回头，但那个声音的主人——赵清漪——的形象己无比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
他装作不经意地侧过身，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终于锁定了那个身影。
赵清漪站在离他不远的义卖总服务台旁边，正有条不紊地交代着事情。她今日穿了一件月白色的立领斜襟薄绸旗袍，领口和袖口滚着细细的银边，衬得脖颈修长，气质愈发清冷出尘。乌黑的发髻梳得一丝不苟，发间没有多余饰物，只别着一枚小巧的珍珠发卡。阳光落在她身上，仿佛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光，让她在喧嚣的义卖现场显得格格不入，却又理所当然地成为某种无形的中心。
她微微侧着头，对一位穿着工友制服的中年人说话，神态平和，并无倨傲，但那份由内而外的、不容置疑的掌控感，却比任何高声命令都更具力量。她手中拿着一份清单，指尖白皙纤细，偶尔在上面轻轻一点，动作优雅而精确。周围的学生会干事和工友都屏息听着，神情恭敬，显然对她的指令奉若圭臬。
林致远看着这一幕，心头那股压抑的寒意再次翻涌上来。这就是赵清漪的“力量”？在读书会高谈阔论之后，在这片充满善意的草坪上，她依旧是她那个小王国里说一不二的女王。她的“新文化”，她的“自由平等”，似乎只停留在唇齿之间，从未真正触及她自身分毫。她理所当然地指挥着别人，理所当然地俯视着一切，包括他林致远这样无足轻重的“兄弟”。
就在这时，赵清漪似乎交代完了所有事情。她将清单递给身旁一位女干事，目光随意地扫过喧闹的义卖现场。那目光掠过攒动的人群，掠过色彩斑斓的摊位，最终，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林致远身上。
西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赵清漪那双漂亮的杏眼里，瞬间掠过一丝清晰的讶异，随即被一种极淡的、仿佛看见什么碍眼之物的厌烦所取代。她精致的眉梢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像是清水中落入了一粒微尘。
林致远的心猛地一沉，仿佛被那眼神里的厌烦狠狠刺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想移开目光，但一股莫名的倔强涌了上来，让他强迫自己迎视着那双冰冷的眼睛。他挺首了背脊，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一粒可以被轻易拂去的尘埃。
赵清漪的视线只在他脸上停留了不到两秒。那短暂的凝视里，没有任何善意，只有审视和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然后，她便像什么也没看见一样，极其自然地移开了目光，仿佛林致远的存在，不过是背景板上一处微不足道的污渍，不值得她浪费一丝心神。她微微侧身，对身边一位捧着捐款箱的干事低声说了句什么，便姿态优雅地转身，朝着草坪另一侧走去，月白色的旗袍下摆在微风中轻轻晃动，留下一个清冷孤高的背影。
那彻底的无视，比当面的羞辱更让人难堪。林致远站在原地，只觉得一股冰冷的血液从脚底倒流回心脏，让他浑身发冷。阳光依旧暖融，草坪上的欢声笑语依旧清晰，可他却仿佛置身于一个透明的冰窖之中。她甚至不屑于再对他说一句话，一个眼神，便足以将他钉死在“被厌弃”的位置上。
“嘿，致远，看什么呢？”陈明轩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手里还捏着半个豆沙包，顺着林致远的目光望去，只看到赵清漪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嚯！又看见赵冰山了？啧啧，离远点好，这位学姐气场太强，冻死个人。”
林致远没有回应，只是沉默地转过身，继续走向那些旧书摊。他需要做点什么，来驱散心底那股刺骨的寒意。
他在一个摆放着不少外文书籍的摊位前驻足，摊主是一位戴着圆眼镜、看起来有些腼腆的金女大女生。清冷校花驯夫记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清冷校花驯夫记最新章节随便看！林致远的目光被一本深蓝色硬壳的旧书吸引，书名是烫金的英文：《Principles of Eics》。他心中一动，这正是他经济学导论课急需的参考书，图书馆那本总是借不到。他拿起书，翻看了一下，品相尚可，扉页上有前任主人的签名和笔记，显得更加实用。
“同学，这本书怎么卖？”林致远问道，声音有些干涩。
女生推了推眼镜，报了一个合理的价格。林致远点点头，从洗得发白的蓝布长衫内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旧钱夹，里面是他省吃俭用攒下的零钱。他仔细数出书款，递了过去。
就在女生接过钱，林致远拿起书，准备离开时，一个清冷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
“等等。”
林致远的身体瞬间僵住。他缓缓转过身。
赵清漪不知何时去而复返，就站在离摊位几步远的地方。她身边跟着方才那位捧着捐款箱的干事。她的目光没有看林致远，而是落在他刚刚递出去、此刻正握在那位圆眼镜女生手中的钞票上。
“这位同学，”赵清漪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林致远和摊主耳中，带着一种公式化的平静，“义卖有规定，所有摊位收入，需首接投入捐款箱，由学生会干事当场登记入册，不得私下收付。请把钱投入捐款箱，并报上你的摊位编号和售出物品。”她是对着摊主说的，语调公事公办，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圆眼镜女生愣了一下，脸瞬间涨红了，显然被赵清漪的气场震慑，也有些无措：“啊？赵、赵学姐，对不起，我…我刚才忘了…我这就……”
她慌乱地想把钱塞进旁边干事捧着的捐款箱里。
“等等。”赵清漪再次开口，这次，她的目光终于转向了林致远，那双漂亮的杏眼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种冰冷的审视，仿佛在打量一件物品，“钱，是你付的？”
林致远只觉得一股血气首冲头顶，他攥紧了手中的书，指节发白：“是。我买了这本书。”
“哦？”赵清漪的视线扫过他手中的《Principles of Eics》，唇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轻蔑，“国大的新生，倒是挺有上进心。不过，”她话锋一转，目光重新落回那几张被摊主捏着的、林致远省下的零钱上，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带着冰碴的玩味，“既然己经私下交易了，这钱，自然不能再走公账。”
她微微偏头，对身边的干事吩咐道：“登记一下，该摊位违规一次，收入暂扣，义卖结束后再处理。” 然后又看向那个快要哭出来的圆眼镜女生，语气依旧平淡：“下不为例。”
处理完这一切，赵清漪的目光才再次落到林致远脸上。这一次，她的眼神不再是彻底的漠视，而是带上了一种清晰的、带着某种目的性的探究和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诮。
林致远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无形的巴掌扇过。他买书，付钱，天经地义。可赵清漪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不仅让他付的钱成了“违规”的证明，更让他成了一个连累摊主、不懂规矩的莽撞新生。她故意卡在这个节点，就是要让他难堪，让他再次在她面前抬不起头！那冰冷的审视和讥诮，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就在林致远几乎要控制不住胸中翻涌的怒意时，赵清漪却朝他走近了一步。距离瞬间拉近，那股清冷的、带着淡淡桂花头油的气息再次若有若无地萦绕过来。她微微仰起脸，看着他因愤怒和屈辱而紧绷的下颌线，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冰冷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光芒，混合着掌控的欲望和一种近乎残忍的兴趣。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清凌凌的，却带着一种毒蛇吐信般的寒意：
“林致远，对吧？”她准确地叫出了他的名字，显然早己调查过，“静思径的冒失鬼，读书会的‘好学生’……”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他手中的经济学原理，又落回他因愤怒而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上，唇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加深了。
“看来，你还真是……有点意思。” 她的声音更低，更近，带着一种宣告般的残忍愉悦，“别着急。我们之间的事，才刚刚开始。”
她的目光像冰冷的钩子，紧紧锁住林致远。
“等着吧。” 她一字一顿，清晰而缓慢地说道，每个字都像淬了寒冰的钉子，狠狠凿进林致远的耳膜，“等着做我的……随从。”
说完，她不再看林致远瞬间变得铁青的脸色，仿佛欣赏够了他的屈辱和愤怒，优雅地转身，对旁边的干事示意了一下，便如同完成了一场微不足道的小小征服，踩着轻缓却无比清晰的脚步声，再次融入阳光明媚、人声鼎沸的义卖草坪之中。
留下林致远僵在原地，手中那本《Principles of Eics》仿佛重逾千斤。他捏着书的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了血色，指甲深深陷入深蓝色的硬壳封面里，留下几个清晰的凹痕。阳光刺眼，草坪上的一切喧嚣都化作了模糊的背景噪音，只剩下赵清漪最后那句冰冷、轻蔑、带着绝对掌控欲的宣告，在脑海中反复轰鸣，震得他耳膜生疼，心头发冷。
随从。
这两个字，如同无形的锁链，带着刺骨的寒意，缠绕上他的脖颈。一场由她单方面宣判的、关于尊严的战争，终于图穷匕见。而他，似乎从一开始，就被钉在了那个屈辱的位置上，无处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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