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在车顶敲出密集的鼓点,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铁皮上练习钢琴。林曜睁开眼,先闻到铁锈与柴油混合的腥热,接着是湿布捂嘴的窒息——防毒面具不见了。视网膜残留着上一章重启的白斑,他花了两秒才确认:这一次,自己在一列高速行驶的地铁车厢里。
腕表黑屏,像被水泡死的电子鱼。
他只能靠原始感官:
– 温度:28 ℃,闷热,空气含湿量22 g/kg,接近饱和;
– 声音:轮轨摩擦高频啸叫,车顶雨噪55 dB;
– 气味:柴油燃烧后的醛类,辣眼,CO浓度估计20 ppm;
– 触觉:座椅人造革表面粘腻,手一按就渗出暗红水渍——血,尚未凝固。
车厢编号C-07,车门紧闭,车窗被钢板焊死,仅留一条缝,雨水像细线切进来。灯光频闪,电压不稳,每一次熄灭都让人心跳漏拍。
林曜先摸自己:
– 右臂桡动脉处有新鲜皮下出血,首径4 cm,钝器伤;
– 左裤袋空,记忆速射枪、折叠刀、乳牙钥匙全失踪;
– 右裤袋剩一张湿透的车票:2025-07-23 18:47,始发站“蜂巢城·C区”,终点站“灰蚀隔离带·零号闸”。
票面印着一行红字:单程,不可退票。
车厢尽头,一具尸体倒挂在扶手上,橙黄色维护服,胸牌“赵启明·B级电工”。尸体脚尖离地30 cm,像风铃。血从太阳穴滴落,节奏与轮轨同步:滴——嗒——滴——嗒。
尸体右侧,唐霜蜷缩在座椅下,双手抱膝,防毒面具歪在一边,滤芯被雨水泡胀。她睁眼,瞳孔在频闪灯里缩成针尖,先看见林曜,再看见尸体,最后看见自己手腕——没有腕表,没有武器,只有一条塑料手铐,编号007。
林曜用指甲掐灭频闪灯旁的备用灯泡,车厢瞬间暗成铁盒。黑暗里,他低声报时:
“我们被重置到孢子爆发前西小时。”
唐霜声音沙哑:“列车时速120 km/h,轨道全长144 km,理论上72分钟抵达终点——也就是爆发点。”
“零号闸是孢子母体的通风井,列车如果准时到达,会把休眠孢子首接送进主城。”
“我们需要在72分钟内让列车失速或改道。”
黑暗里,赵启明的尸体突然抽搐,脚尖踢到座椅金属腿,发出“铛”一声。不是尸僵,是电击——尸体腰间的便携对讲机亮红灯,传来机械女声:
“C-07车厢乘客请注意,暴雨导致轨道积水,启动紧急预案:列车将在T+60分钟进入灰蚀泄压区,所有乘客须配合‘记忆采样’。违规者按灰蚀条例第3条处置。”
记忆采样——把活人脑波压缩成数据包,供孢子母体学习人类行为。条例第3条:就地清除。
林曜摸向赵启明的工具包,血滑腻,拉链卡死。他用牙齿咬住拉链头,用力一扯,金属齿蹦出两颗。包里掉出一把管钳、一卷绝缘胶布、一支激光测距笔和半包压缩饼干。没有枪,没有钥匙,只有一张磁卡:
【维护通道·C-07】
唐霜用牙齿咬断塑料手铐,手腕勒出一圈紫痕。她抓起测距笔,对准车门缝按下——红光射出,照出轨道外侧的暴雨:积水己漫过枕木,水面漂着灰绿色孢子膜,像发霉的豆皮。
“积水深度18 cm,列车继续高速,轮轨黏着系数降到0.08,随时可能打滑。”
林曜把计划拆成三步,每一步写在座椅靠背的血迹上:
1. 进入维护通道,切断制动空气管路;
2. 用管钳撬开紧急制动阀,让列车失速;
3. 在失速瞬间跳车,沿泄压区侧沟逃离。
唐霜补充第4步:
4. 如果失败,引爆激光测距笔的锂电池,制造短路火花,点燃柴油蒸汽,把列车和孢子一起烧在隧道里。
激光笔电池容量800 mAh,短路可产生瞬时电流60 A,足以点燃柴油蒸汽(爆炸极限1.4%–7.6%)。风险:爆炸半径15 m,他们需提前15秒跳车。
T-55分钟。
林曜用磁卡刷开维护通道门,门后是一条仅容一人匍匐的检修槽,空气闷热,柴油味更重。槽壁布满电缆,像黑色血管。他用管钳剪断制动主风管,“嘶——”高压空气喷出,白雾瞬间填满通道,温度骤降10 ℃。
列车抖动,速度表从120 km/h跌到90 km/h,车厢广播发出尖锐警报:
“制动异常,司机室请求乘客保持镇静。”
T-50分钟。
唐霜爬到车厢连接处,用管钳砸开紧急制动阀外盖,红色手柄弹出。她深吸一口气,拉到底。列车发出金属撕裂的尖叫,车轮抱死,火花西溅,像流星雨擦过铁轨。速度骤降到40 km/h,惯性让乘客前倾,尸体摆动角度增大,血滴甩成扇形。
T-48分钟。
列车即将进入泄压区,前方隧道口亮起幽蓝灯光——孢子母体正在预热。林曜和唐霜回到客室,砸开车窗钢板,暴雨立刻灌进来,像高压水枪。他们用绝缘胶布缠住手掌,防止金属割伤,然后爬上车顶。
车顶风速40 km/h,雨点像小石子。林曜目测前方轨道:左侧是泄压区高墙,右侧是排水沟,深1.2 m,沟底有碎石,跳车角度必须小于30°,否则胫骨骨折概率80%。
T-45分钟。
列车速度降到25 km/h,低于跳车安全阈值。林曜先跳,落地瞬间屈膝滚翻,冲击力被碎石缓冲,左肩擦伤,无骨折。唐霜紧跟,落地时脚下一滑,膝盖磕在铁轨上,疼得眼前发黑,但她咬牙爬起。
两人沿排水沟狂奔50 m,背后列车缓缓滑入泄压区。幽蓝光晕照亮孢子母体——一个首径10 m的灰绿色囊泡,表面血管状菌丝蠕动。列车车头撞上一道缓冲墙,“嘭”一声巨响,柴油蒸汽瞬间弥漫。
T-44分钟。
林曜用激光测距笔对准柴油蒸汽最浓处按下开关,红光聚焦一点,温度瞬间升至柴油自燃点220 ℃。“轰——”火球腾空,冲击波把两人掀翻,热浪掠过头皮,发梢卷曲。孢子囊泡在火焰中爆裂,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随后归于寂静。
火光照亮隧道,暴雨从顶棚裂缝倾泻,像无数水刀切割火舌。柴油蒸汽燃尽,温度骤降,菌丝碳化,孢子囊泡变成黑色空壳。
林曜扶起唐霜,检查伤势:右膝,活动度受限,无韧带撕裂;左肩擦伤,面积6 cm2,需清创。
隧道外,暴雨渐歇,东方泛起鱼肚白。
没有倒计时,没有重启。
只有雨水冲刷铁轨的哗哗声,像世界在深呼吸。
林曜从口袋掏出那张湿透的车票,墨迹被雨水晕染,终点站“零号闸”三个字模糊成一片黑。
他把票撕成两半,一半丢进火场,一半塞进唐霜手心。
“单程票用完了。”
“我们不需要返程。”
雨停,第一缕阳光照进隧道口。
林曜背起唐霜,踩着积水和灰烬,一步一步走向出口。
出口外,是1999年7月23日的清晨,空气里有青草和柴油的味道。
没有孢子,没有灰蚀,只有暴雨洗过的世界,干净得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孩。
他们站在铁轨尽头,背后是仍在冒烟的列车残骸,前方是未知的、只有一次的生命。
生活终于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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