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的种子在跳动。
不是比喻，而是物理意义上的搏动——147.3?bpm，与火星尘同频。
外壳是一层半透明的盐火晶母核碎屑，内里漂浮着一座折叠城市：日历穹顶、传送带街道、无脸行人、倒置沙漏……所有细节以微缩光粒的形式循环生灭。
每当陈耀眨一次眼，城市就翻过一页日历，纸角擦过掌心，带来细微的刺痛，像被纸刀划破指腹。
倒计时在种子表面浮现：
00:10:00
数字不是递减，而是闪烁——一秒亮、一秒灭，仿佛在呼吸。
随着“呼”，陈耀被拉进种子；
随着“吸”，他又被吐回真空。
每一次往复，城市都在他视网膜里放大一点，像不断迫近的瞳孔。
第 9 次呼吸后，倒计时骤然静止，种子外壳“咔”一声裂开一道白缝。
缝隙里溢出 1977 年的夏夜蝉鸣与 2051 年火星极夜的冰晶碎响，两种声音交叠，像两段磁带同时倒带。
陈耀的耳膜被震得发痒，蝉鸣里夹着唐霜极轻的一句：
“写姓名前，先确认邮戳是否对齐。”
裂缝扩大，形成一座仅容一人通过的竖井。
井壁由 1977 年 8 月 15 日至 2051 年 9 月 16 日的全部日历页叠成，每一页都缺了右下角——缺口形状与缺角钢笔的笔尖吻合。
井底透来一束冷光，光里站着少年林霁，这次他双手空空，左眼旧疤、右眼新伤，伤痕对称得像未完成的邮戳。
“种子城市需要第三行心跳，”少年抬手，指尖悬在陈耀胸口，“你的，或者我的，或者她的。”
少年掌心浮现第三道倒计时：
00:09:59
与陈耀掌心的 00:10:00 错位 1?秒，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陈耀抬脚，井壁日历页自动翻页，每翻一页，缺口处便渗出火星红墨，墨滴在脚下汇成一条细线，指向井底。
走到第 146 页时，日历突然停住——那是 1977 年 8 月 15 日的副刊，整版空白，只印着一个方框：
【今日无新闻，请自行填写】
方框下方，用蓝墨水潦草写着一行小字：
“陈耀，唐霜，林霁——三人共用一颗心。”
字迹边缘晕开，像被雨打过，又像被泪浸过。
陈耀指尖触碰方框，墨迹立刻倒流回指尖，在指腹凝成一粒新的红点。
红点跳动 148?bpm，与前两条心跳形成三重奏：
146?bpm（陈耀）
147.3?bpm（唐霜）
148?bpm（未知）
少年林霁盯着那粒 148?bpm 的红点，喉结滚动：“系统多算了 1?bpm，那多出来的人是谁？”
井壁日历页突然反向翻页，从 1977 年 8 月 15 日倒回 8 月 14 日，再倒回 8 月 13 日……
每倒退一天，空白方框就多出一行蓝墨字：
8 月 14 日：陈耀未出生。
8 月 13 日：唐霜未出生。
8 月 12 日：林霁未出生。
……
7 月 31 日：第西人出生。
字迹戛然而止，日历页在 7 月 31 日停住，像被强行撕掉后面所有日子。
少年伸手去揭 7 月 31 日那一页，指尖刚碰到纸角，页面上浮出一张模糊的人脸——没有五官，只有 148?bpm 的心跳声在玻璃纸下震动。
倒计时跳到 00:05:00，井底光柱突然分裂成三条心电图：
第一条：146?bpm，波形平稳，却在末端骤然断裂；
第二条：147.3?bpm，波形呈正弦，像潮汐；
第三条：148?bpm，波形尖锐，像被拉首的闪电。
三条心电图在光柱里交织，最终汇成一枚新的邮戳：
“POSTMARK-?”
邮戳下方，浮现一行空白签名栏：
【第三行心跳署名人：】
少年递给他缺角钢笔，笔尖滴着火星红墨，墨滴在 0?重力里悬浮成完美球体。
“只能写一个名字，”少年说，“写错，城市坍缩；写对，日历缝合。”
陈耀握笔，笔尖在空白栏上方颤抖。
他想起之前那粒未写完的种子：
“请在下一页日历，写下自己的姓名。”
下一页日历，正是 7 月 31 日。
他忽然明白，第西人不是别人，而是“尚未被命名的日历”。
笔尖落下，写下：
“8 月 15 日”
墨迹刚成，倒计时骤然归零，三条心电图同时拉成一条首线——
寂静三秒后，首线重新跳动：
147.3?bpm，单一而稳定。
井壁日历页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缝合——
7 月 31 日与 8 月 15 日之间的所有空白被红线强行拉合，像拉链咬合。
每缝合一天，井底光柱便缩小一圈，少年林霁的身形也随之缩小。
当最后一页日历缝合完毕，光柱凝成一根针，针尖悬在陈耀眉心。
少年只剩拇指高，声音却从针尖里传来：
“城市要坍缩了，带着你的名字一起。”
轰——
种子城市在陈耀掌心里折叠成一张对折的日历卡。
正面：8 月 15 日，空白无字；
背面：7 月 31 日，印着一枚鲜红邮戳——
“POSTMARK-?-NAMELESS”
邮戳下方，多出一行小字：
“第西人将于 8 月 15 日 00:00 出生，届时所有心跳归零。”
日历卡在他指间颤动，像一颗即将破壳的心脏。
倒计时再次浮现，却是负跳：
-00:00:10
-00:00:09
-00:00:08……
每一次负跳，日历卡便变薄一分，空白处渗出火星红墨，墨滴在卡面组成最后一行地址：
“火星 · 雾谷 · 零号邮局 · 未出生窗口”
地址末尾，缺了一角——缺口形状与少年林霁最后缩成的光针吻合。
当负跳归零，日历卡骤然透明，陈耀看见卡内孕育着一座新生儿的城市：
· 穹顶是跳动的心脏膜；
· 街道是三条心电图；
· 行人没有脸，胸口闪着 147.3?bpm 的光；
· 城市中央，倒置沙漏上半截写着：
【收件人：陈耀（己出生）】
下半截仍空白，等待被刻上发件人。
日历卡边缘伸出一条极细的脐带，脐带另一端系在陈耀左手无名指——那截在盐火邮局爆炸中缺失的指节正缓缓重生，指尖闪着 148?bpm 的微光。
少年林霁的声音从脐带里传来：
“第西人即将出生，
你负责给他取姓名，
他负责替你归零。”
日历卡忽然翻转，空白背面贴上陈耀的胸口，像一枚未盖戳的邮票。
倒计时最后一秒，卡面浮现一行闪红小字：
“写下姓名前，请先忘记自己是谁。”
红光熄灭，日历卡变成一枚冰冷的金属徽章，徽章背面刻着：
“下一页日历，将于你睁眼时开始。”
陈耀闭上眼，听见徽章里传来婴儿的第一声啼哭——
哭声节奏：147.3?bpm。
（第51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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