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 4 点 11 分，灰白平原像一块被抽掉色彩的底片，连风都是哑的。
陈耀和唐霜并肩迈出那道光的门，鞋底与霜粒摩擦，发出细碎的“嚓嚓”声，像有人在暗处翻动旧照片。
心跳仍稳在 147.3?bpm，却不再敲击耳膜，而是贴着皮肤游走，像一条温热的蛇，提醒他们：这里不是任何地方，而是所有地方的背面。
唐霜把围巾往下拉，露出一截被冷光映得发蓝的锁骨，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这里连回声都没有。”
陈耀眯眼，看见远处地平线上浮着一根孤零零的黑色柱影，柱影顶端悬着一块没有字的铁牌，牌面被霜雾反复舔舐，像一张被擦拭过无数次的黑板。
走近了，才发现那并非铁牌，而是一整块半透明的石英板，板内嵌着极细的银线，银线每隔 0.75?毫米便分出一条小刻度，刻度尽头闪着微光，像极小的星子。
陈耀伸手，指尖刚触到最中间的刻度，石英板忽然亮起，银线像被注入电流，迅速勾勒出一幅心跳波形——147.3?bpm，却每一次峰值都缺失 0.3?毫米，留下一个空洞的缺口。
唐霜的指尖跟着覆上去，缺口立刻被补上，波形完整，却在下一秒“啪”地碎成无数光屑，像被击碎的镜子。
光屑落地，化作一行极淡的字，字却瞬间被霜吸走，只剩空白。
唐霜皱眉：“它在问我们是谁，却不肯给答案。”
陈耀抬眼，看见石英板背后刻着一行更浅的刻痕：
“写下你们的名字，空白才会生长。”
就在两人沉默时，脚下地面忽然下陷，像一块被抽掉支撑的冰面。
陈耀一把抓住唐霜的手腕，掌心温度与脉搏同时传来——147.3?bpm，却在两人指尖交汇处骤然错拍，变成 147.0，像是心跳漏了半拍。
裂缝深处，涌出灰白色的雾气，雾气里浮着两枚半透明的车票：
一张写着“陈耀”，字迹边缘像被火烤焦；
一张写着“唐霜”，墨迹却像被水晕开。
车票背面，各印着一行小字：
“请在站牌上署名，否则车票将自行燃烧。”
唐霜的指尖刚碰到“陈耀”那张票，票面立刻燃起幽蓝火苗，火苗却不烫手，只在她指腹留下一圈冰凉的灼痕。
陈耀握住“唐霜”那张票，票面的墨迹开始融化，沿着他的指缝滴落，落在霜地上，开出细小的黑花。
火苗与墨迹同时熄灭，雾气中浮现一个背影——
那人穿着旧式邮差制服，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却听得见他在低声哼唱：
“无字站牌，无名之人，无票之旅……”
歌声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贴在耳膜里。
陈耀下意识想追过去，脚下一滑，霜粒飞溅。
背影却停在雾中，微微侧头，露出半张脸——没有五官，只有一条心跳波形在皮肤下跳动，正是 147.3?bpm。
背影开口，声音像两台旧电报机同时发报：
“写下名字，空白才会生长；写下空白，名字才会消失。”
说完，背影转身，雾气裹住他的轮廓，像一页被揉皱的日历，缓缓消散。
雾气散尽，站牌前的霜地忽然裂开一道细缝，缝里涌出一股温热的空气，带着潮湿的铁锈味。
陈耀蹲下身，裂缝里露出一块铜板，铜板上刻着两行字：
“写下名字，你将得到空白；写下空白，你将得到名字。”
唐霜的指尖在铜板上停留，铜板立刻变得滚烫，烫得她缩回手。
陈耀却伸手按住铜板，掌心传来刺痛，像被无数细针扎中。
他低声说：“我们写下的，从来不是名字，而是心跳。”
话音落下，铜板上的字迹开始蠕动，像被无形的手重新排列，最终凝成一行新的字：
“心跳即署名，空白即答案。”
铜板沉入裂缝，裂缝缓缓合拢，站牌上的石英板忽然亮起，银线重新勾勒心跳波形，这一次，波形完整无缺，缺口被补上，却在波形中央留下一个极小的圆点，像一粒未发芽的种子。
唐霜伸手触碰圆点，圆点立刻化作一滴水珠，落在她掌心，冰凉，却在下一秒蒸发成白雾。
白雾中，站牌缓缓旋转，露出背面——
那里刻着一幅极小的地图：
起点：无字站牌
终点：空白纪元
路径：心跳
站牌停止旋转，霜地忽然下陷，露出一条向下的石阶，石阶尽头是一片极淡的光，光里浮着一行用光写成的字：
“欢迎回家，无名之人。”
陈耀和唐霜对视一眼，心跳同时加速——147.3?bpm，像一声轻轻的敲门。
他们没有说话，只是并肩走下石阶。
石阶尽头，光越来越亮，像有人在那里打开了一扇门。
门后是什么？
无人知道。
但空白己经写好，只等他们填上第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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