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车刺耳的刹车声撕裂了夜空。静姝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马路上，程墨琛压在她身上，背部的血浸透了她的衣服。沈翊躺在不远处，身体扭曲成一个奇怪的角度，额头上的血在地上积成一滩。
“程墨琛！”静姝推开他，看到他腹部的伤口还在流血，脸色白得像纸。
程墨琛艰难地睁开眼，扯出一个虚弱的笑：“还活着……真好。”
静姝的眼泪掉在他脸上，滚烫的。她撕下衬衫下摆，用力按住他的伤口：“别说话，我带你去医院！”
“没用的。”程墨琛抓住她的手，力气却小得可怜，“子弹打穿了肠子……老陈说过，这种伤……活不了。”
“别胡说！”静姝的声音哽咽，“你答应过要教我认那些名单上的名字，答应过要带我去延安，你不能食言！”
程墨琛的呼吸越来越微弱，眼神却异常明亮。他抬起手，轻轻拂去她脸上的泪水：“静姝……我喜欢你。”
静姝的心脏像被重锤击中，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只能徒劳地摇头。
“从在华懋饭店的露台看到你……就喜欢了。”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你穿墨绿色旗袍的样子……像极了我娘说的……和平年代的春天。”
他的手慢慢垂下去，眼睛永远地闭上了。
静姝抱着他，坐在冰冷的马路上，泪水无声地滑落。远处的警笛声越来越近，她却一动也不想动。她想起他们在下水道里的同行，在安全屋的争执，在枪林弹雨中的互相掩护……那些短暂的时光，像电影一样在眼前回放。
原来有些喜欢，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有些告别，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警笛声在身边停下，穿着黑色制服的警察围了上来。静姝没有反抗，只是紧紧抱着程墨琛，仿佛这样就能把他从死神手里抢回来。
“小姐，请跟我们走一趟。”一个警察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静姝抬起头，看到警察身后站着一个穿灰色中山装的男人——是程墨琛的同志，那个在旧书店见过的年轻男子小张。他对着她，用口型说：“放心，我们会救他。”
静姝的心里燃起一丝希望。她松开程墨琛，任由警察把她带走。路过沈翊的尸体时，她停下脚步，看了一眼那个曾经是她信仰的男人。他的眼睛还圆睁着，像是不敢相信自己会输给两个“叛徒”。
被关进警车的瞬间，静姝回头，看到小张和几个穿便衣的人抬着程墨琛，迅速消失在夜色中。她知道，他们会尽力救他，就像他曾经无数次拯救别人一样。
警车驶过黄浦江大桥时，东方泛起了鱼肚白。静姝看着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空，握紧了手里的银元——那是程墨琛给她的，上面的五角星在晨光中闪着微弱的光。
她不知道自己会被带到哪里，不知道等待她的是审判还是死刑。但她不后悔。不后悔处决了林宛如，不后悔信任了程墨琛，不后悔吞下那份名单，更不后悔在这个乱世里，爱上了一个注定要为信仰牺牲的男人。
因为她终于明白，父亲和程墨琛追求的信仰，和她一首坚守的，其实是同一个东西——一个没有战争，没有背叛，能让孩子们安心吃糖葫芦的中国。
至于她和程墨琛的故事，或许还没结束。
毕竟，春天总会来的。哪怕要穿过漫长的寒冬，哪怕要付出鲜血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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