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缓缓驶入南京站，车轮与铁轨的摩擦声越来越刺耳。静姝趴在麻袋堆后，透过缝隙观察着站台——十几个穿黑色风衣的便衣特工正沿着车厢巡查，手里拿着照片对照，照片上是她和程墨琛的通缉令，边角己经被风吹得卷了起来。
“他们果然收到消息了。”她低声对程墨琛说，手在他的手臂上捏了捏，这是约定的信号。
程墨琛点点头，将匕首藏进靴筒，脸上重新换上病态的蜡黄。王铁柱己经换上了铁路工人的蓝色工装，手里拿着扳手，假装在检查车厢连接处的螺丝。
火车停稳的瞬间，站台上传来刺耳的哨声，穿风衣的特工们立刻行动起来，逐个车厢检查。静姝深吸一口气，扶着程墨琛站起来，故意让他踉跄了一下，发出痛苦的呻吟。
“慢点慢点……”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扶着程墨琛往车厢门走，路过王铁柱身边时，用只有三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信号。”
王铁柱会意，突然大喊一声：“哎呀！螺丝松了！快来人帮忙！”
几个真正的铁路工人围了过来，王铁柱趁机挤到人群后，对着站台东侧的起重机方向比划了一个手势——那是他和老刘约定的暗号，代表“紧急情况，准备接应”。
静姝扶着程墨琛走下火车，故意走得很慢，让他的身体大半靠在自己身上。穿风衣的特工们正忙着检查其他车厢，暂时没注意到他们这两个“病人”。
“往起重机那边走。”程墨琛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气息滚烫地拂过她的耳廓。
静姝点点头，扶着他穿过卸货的工人，往站台东侧挪动。空气中弥漫着煤烟和汗水的味道，工人们扛着沉重的麻袋，吆喝着号子，没人注意到这对看似普通的“夫妻”。
就在他们离起重机还有十几米时，一个尖锐的声音突然响起：“站住！那两个人！”
静姝猛地回头，看到一个瘦高的风衣特工正指着他们，手里的照片在灯光下格外刺眼。他身边的几个特工立刻拔出枪，朝着他们冲过来。
“跑！”程墨琛突然发力，拽着静姝往前冲。
静姝踉跄了一下，立刻跟上他的脚步。子弹“嗖嗖”地从耳边飞过，打在铁轨上溅起火花。她能听到身后的喊叫声越来越近，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
“老刘！起吊！”王铁柱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嘶吼。
起重机“哐当”一声启动，巨大的铁钩缓缓降下，挂钩上还挂着捆货物的铁链。王铁柱冲到他们身边，用力将静姝推向铁钩：“快！抓住！”
静姝跳起来抓住铁链，冰冷的金属硌得手心生疼。程墨琛也抓住铁链，腹部的伤口因剧烈运动裂开，鲜血浸透了绷带。
“抱紧！”王铁柱嘶吼着，突然转身，从怀里掏出一把手枪，对着冲过来的特工开枪。
“砰！”枪声在站台上回荡，一个特工应声倒地。但更多的特工围了上来，子弹像雨点一样打在王铁柱身上。
“王大哥！”静姝尖叫着，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
王铁柱回头，对着她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保重”，然后缓缓倒下。
“走！”程墨琛的声音带着痛苦的嘶吼，将她往铁链上拽了拽。
起重机突然加速上升，静姝和程墨琛被猛地吊离地面，朝着站台另一侧的卡车荡去。风在耳边呼啸，能看到下方混乱的人群——特工们对着他们开枪，子弹打在铁链上发出“叮当”的脆响。
“抓紧！”程墨琛的手臂紧紧环住她的腰，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他的体温透过湿透的衣服传过来，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起重机将他们吊过站台，朝着一辆盖着帆布的卡车荡去。就在他们离卡车还有几米时，一颗子弹击中了程墨琛的左臂，他闷哼一声，抓着铁链的手松了松。
“程墨琛！”静姝尖叫着，伸手去抓他的手腕。
程墨琛的脸色惨白如纸，却对着她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决绝。他突然松开铁链，朝着卡车跃去。
“不！”静姝撕心裂肺地喊。
程墨琛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地落在卡车的帆布顶上，发出“噗”的一声闷响。静姝也松开铁链，跟着跳下去，落在他身边。
“你怎么样？”她爬过去，看到他左臂的伤口正在汩汩流血，染红了帆布。
“没事……”程墨琛喘着气，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因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静姝的眼泪掉了下来，却没时间悲伤。她拖着程墨琛滚到卡车侧面，躲在帆布下。能听到站台上的枪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特工们的咒骂声。
卡车突然启动，朝着站台外驶去。静姝紧紧抱着程墨琛，感受着他微弱的呼吸，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样。
王铁柱倒下的瞬间，老刘被特工拖下来的挣扎，还有那些为了保护他们而牺牲的陌生人……这些画面在她脑海里反复闪现，让她的心脏阵阵抽痛。
她知道，从踏上这条路的那一刻起，牺牲就是常态。但当牺牲真的发生在眼前时，她才明白这两个字有多沉重。
卡车驶出站台，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静姝扶着程墨琛坐起来，撕开自己的衣角，用力缠在他的伤口上：“坚持住，我们快安全了。”
程墨琛的睫毛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眼神涣散：“名单……安全吗？”
“安全。”静姝拍了拍胸口，那里的微型胶卷硌着肋骨，“别说话，保存体力。”
程墨琛的嘴角勾起一抹虚弱的笑，闭上眼睛，靠在她的肩上。静姝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渐渐平稳，心里却依然悬着一块石头。
她不知道卡车要开去哪里，也不知道接下来会遇到什么。但她知道，只要身边这个男人还活着，只要名单还在，她就不能停下脚步。
因为这是王铁柱、老刘，还有无数像他们一样的人用生命换来的机会。她必须带着这份希望，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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