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公馆己被贴上泛黄的封条,朱红色的大门上布满弹孔,门环上挂着的“俞府”牌匾歪斜地晃着,像个垂死的老人。静姝翻墙进入后院时,脚踩在枯黄的梧桐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惊得几只麻雀扑棱棱飞起,撞在斑驳的窗棂上。
客厅里积着厚厚的灰尘,钢琴的琴键上落满了灰,唯有中央的“mi”键异常干净——那是父亲教她弹密码曲调时,最常按的一个键。静姝掀开琴盖,指尖落在“mi”键上,用力按下。琴箱底部“咔哒”一声弹出个暗格,里面藏着本线装的《红楼梦》,书脊上烫金的“石头记”三个字己磨得模糊。
书脊夹层里,果然藏着父亲1937年的日记。牛皮纸封面己经泛黄,第一页的字迹因水渍变得模糊:“民国二十六年,秋,与沈君重逢于东京。他说要造一种能结束战争的武器,我信了。”
静姝的手指抚过“沈君”两个字,指腹传来纸张粗糙的触感。她快速翻到12月的记录,一段话突然跳入眼帘:“沈君今日展示声波武器设计图,第七频率参数标注为731.5MHz。我知他用意——此参数会导致武器自毁,但故意在记录上写错,只盼他回头是岸。”
731.5MHz,是131.5MHz的五倍频,正是莱文说的“毁灭频率”。父亲故意写错参数?那他是在配合沈翊传递假情报,还是在暗中阻止这个疯狂的计划?
“咳咳……”二楼传来压抑的咳嗽声。静姝猛地抓起桌上的铜镇纸,悄声上楼。楼梯的木板发出“吱呀”的呻吟,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推开主卧房门的瞬间,她愣住了——程墨琛正坐在床边,背对着她,月光透过窗棂照在他身上,勾勒出单薄的轮廓,像幅褪色的素描。
“你怎么来了?”程墨琛的声音沙哑,他回过头,脸色比纸还白,额头上布满冷汗,“我……我好像来过这里。”他的记忆时好时坏,清醒时能精准说出日军的通讯频率,糊涂时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起。
“你发烧了,我们得找地方落脚。”静姝放下镇纸,走过去摸他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她心惊。三天前在污水道注射的血清虽抑制了菌液,却引发了持续高烧,像在焚烧他的记忆。
程墨琛却抓住她的手,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清明:“东京帝大樱花会……No.7……”他喃喃着,突然剧烈抽搐起来,身体往床上倒去。静姝连忙扶住他,解开他的衬衫想散热,目光却被他腰侧的皮肤吸引——那里有个极小的樱花纹身,花瓣中心刻着“No.7”,针脚细密,显然是精心纹上的。
这个纹身,与她在76号地牢里瞥见的沈翊左肩纹身一模一样!静姝的呼吸骤然停滞—他们都是樱花会成员?这个秘密组织,究竟是干什么的?
她想起父亲日记里的另一段话:“樱花会第七人,与吾儿静姝同月同日生,此乃天意。”程墨琛的生日,确实与她相同。难道父亲早就知道,程墨琛会出现在她生命里?
程墨琛的体温越来越高,开始胡言乱语,一会儿用日语喊“母亲”,一会儿用中文念“人生自古谁无死”。静姝找来毛巾给他物理降温,指尖擦过他锁骨处的皮肤时,突然摸到个硬物——是他贴身藏着的莱文遗留的德式收音机。
收音机的调频旋钮还停留在131.5MHz,发出“滋滋”的杂音。静姝无意识地转动旋钮,杂音中突然传来清晰的日语广播,男声低沉,带着刻意压制的海军军官口音:“银狐同志,收到请回答……请延缓第二阶段投放,重复,延缓第二阶段……”
银狐?是沈翊的代号!静姝猛地屏住呼吸,广播还在继续:“牡丹计划己暴露,白鸽需转移……坐标哈尔滨道里区……”
“白鸽”两个字让程墨琛突然安静下来,他睁开眼睛,浅棕色的瞳孔里映着收音机的绿光:“找白鸽……”他抓住静姝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肉里,“妈妈说,找白鸽……就能知道一切……”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闪过几道手电光,76号的搜查队来了。静姝迅速将父亲的日记藏进地板暗格,背起昏迷的程墨琛,从后窗跳进了隔壁的宅院。落地时,程墨琛怀里的收音机掉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广播戛然而止。
他们躲在假山后面,听着特务踹门的声音,还有张涛的喊叫:“沈站长说了,俞公馆里有重要文件,挖地三尺也要找到!”静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父亲的日记还在暗格里。
就在这时,程墨琛突然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滴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暗红色。静姝看着那血迹,突然想起他肋骨间的荧光地图,想起哈尔滨的标记——莱文的德文日记里,曾提到731部队在哈尔滨有个声波实验基地。
难道“白鸽”在哈尔滨?沈翊要延缓的“第二阶段投放”,是指在哈尔滨使用声波武器?
假山外的搜查声渐渐远去,静姝扶着程墨琛站起来,月光照亮了他腰侧的“No.7”纹身。她突然明白,父亲、沈翊、程墨琛,甚至程母,都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而她手里的照片、日记、收音机,只是这个阴谋的冰山一角。
“我们去哈尔滨。”静姝低声说,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去找白鸽,找真相。”
程墨琛没有回应,只是无意识地攥紧了她的手。他的体温还在升高,但掌心的温度,却让静姝感到一丝安心。就像多年前在教堂的琴房里,他也是这样握着她的手,教她弹那首藏着密码的《月光曲》。
前往哈尔滨的火车在夜色中穿行,煤烟味从车窗缝隙钻进来,混着车厢里劣质烟草和汗味,形成一种独特的、属于战争年代的气息。静姝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掠过的黑影,手里紧紧攥着那半张沈翊与松本的合影——照片背面,有一行用铅笔写的小字,是程母的笔迹:“12月1日,沈君故意暴露假参数,以取信松本。”
原来父亲写错参数,是与沈翊约定好的计策。那父亲的死呢?是沈翊为了获取日军信任,不得不演的戏?
“你在看什么?”程墨琛的声音突然响起。他不知何时醒了,正盯着她手里的照片,眼神里带着探究。这两天他的记忆时好时坏,清醒时会记得声波公式,糊涂时连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来。
“一张旧照片。”静姝把照片收好,“可能和你母亲有关。”
提到母亲,程墨琛的眼神柔和了些:“我好像……记得她的实验室。有很多玻璃罐,里面装着绿色的液体。”他顿了顿,突然抓住静姝的手,“她说,有个叫‘银狐’的人,是我们这边的。”
静姝的心脏猛地一跳:“你知道银狐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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