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天,鲁桑德拉每晚上都会花费一个小时在梦中探索,当又一个周末到来时,他己经获得了许多关于“星坠之梦”的信息。
第一,“星坠之梦”的“钥匙”确实就是“困意袭来时,在内心想象鲁斯蒂塔行星的模样”,这些天鲁桑德拉能够使用该方法重复进入“星坠之梦”便是最好的证明,同时鲁桑德拉也尝试过在白天清醒时使用“钥匙”,却没有任何效果。接下来他打算抽时间“熬个夜”,然后在白天进行相同的测试,以便确认进入梦境的成功率确实和是否是夜晚没有关系。
第二,“星坠之梦”和普通梦境一样,是可以被外界剧烈刺激而“打断”的。鲁桑德拉把闹钟放到枕边,很轻易就完成了这个实验,这也让他多了一种快速脱离梦境的方法,也让他不必担心假如宿舍发生火灾,自己在睡梦中毫无察觉地“安然离世”。
第三,虽然鲁桑德拉这几天睡觉时,无论是他本人还是吊坠都是在自己宿舍单间里,没有位置上的变化,但目前看来,“星坠之梦”能还原出以吊坠为中心,半径大概3000齐拉尔范围内现实中的建筑与物品,或者说除了生物以外的“死物”,而且场景十分稳定。可它并不能完美还原现实的一切,比如第一次进入时,鲁桑德拉就发现这里的光影,部分物理规律是错乱或根本不存在的。怎么说呢,就像是一个技术精湛但是缺少几种关键颜料的画家,其笔下的画在结构上足够精确,足够还原现实,色彩搭配却不可避免地透露出怪异。鲁桑德拉有一种隐约的感觉,那便是说不定这个“画家”并不是缺少几种关键颜料,而是只有几种关键颜料......这一点需要持续观察和实验,鲁桑德拉决定有事没事收集一些性质各异的物品,看看它们在梦境中是否与在现实中差别很大。
第西,在“星坠之梦”中,东西被破坏后不久便会复原。鲁桑德拉猜测,吊坠调用自己脑力后,唯一关心的就是“忠实地还原现实”,所以任何破坏都只是“自己的想象”,没一会儿就会被“还原出的现实”慢慢抹掉。这又令鲁桑德拉羡慕起人鱼族来,怎么他们就能自由地控制梦境,控制脑力分配呢?我要是人鱼,最起码有能力稍微“对抗”一下吊坠吧。而且“破坏”也不完全符合常理,就是说,在现实中或许一锤子就能打烂的银行窗户,梦境里就得好几锤;而银行地下的保险箱,现实中拿不到钥匙的话,或许只能用炸弹炸开了,梦境里仍是好几锤下去就能砸开——反正是在梦境里,不会犯法。
最后,是鲁桑德拉认为最重要的一点:“星坠之梦”的时间与现实同步。其实既然知道了“星坠之梦还原了一定范围内的现实世界”,鲁桑德拉自然而然想到“梦境与现实世界在时间上保持同步的”,不过,验证这个猜想的过程,以及梦境与现实世界保持时间同步的形式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鲁桑德拉周一晚上意外掌握了“钥匙”进入“星坠之梦”时,注意力大都放在其他当时更迫切紧要的事情上,对梦境世界的时间状态究竟如何,并没有多想。到了周二早上,才意识到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如果它是静止的,静止在哪一刻呢?是自己入睡时的那一刻吗?此时的他还倾向于认为梦境是静止的,周二傍晚过后,他再次进入梦境,枕头边放着闹钟,既是为了测试能不能“吵醒自己”,也顺便可以验证梦境里的世界会“静止”在哪一刻。
顺利进入“星坠之梦”后,他看到闹钟指针停留在8点13分25秒,很好,梦境世界果然是静止的。然而在他决定出门时,不经意间再次瞥过闹钟,却发现其指针停留在8点14分52秒。
出门后,则有更多类似的诡异现象。鲁桑德拉周一进入“星坠之梦”时己经很晚了,现实中街道上几乎看不见车辆和行人,店铺全部关闭,工作活动完全停止,梦境中的街道上除了两个警察“透明人”外,也看不到别的东西;但周二,鲁桑德拉是吃完晚饭后不久便进入“星坠之梦”的,出门后立刻发现了与前一天大不一样的街道景象,不少马车静止在道路中央,人行道上出现了更多悬浮于空中的服饰和物件,勾勒出更多的“透明人”。这些马车、“透明人”和宿舍里的闹钟一样,在视野内的时候静若雕塑,一旦离开了视野,等到再看过去时,车与人便悄无声息地瞬间移动到了新的位置上。
原本在远处十字路口的马车,稍微低一下头,便出现在自己身侧的路面上;原本在店铺门口的悬空黑色正装,稍微侧过脑袋,悬空黑色正装便出现在街边,一根烟也“凭空”出现在绅士帽与衣领间,那里正是“透明人”嘴部的位置。
于是,他由此发现,梦境世界中处在自己视野范围里东西是“静止的”,而如果自己把目光转向别处,而在现实中这个东西又发生了变化,那么下一次再看到它时,它便会定格至全新状态。梦境世界似乎便是以此种方法来保持与现实世界同步的。
但是,为什么呢?脑海里的“为什么”堆积得越来越多,却很少有“为什么”得到解答,这令鲁桑德拉十分难受,令他感到惶惑,因为他很难接受如此多的“不确定性”;却也令他感到振奋,因为他相信自己正在探索一个全新的领域,一个不为这个星球上绝大多数智慧生物所知的领域。
我能接触如此强大力量,甚至可以加以运用,即使是帝国最厉害的学者们,恐怕都不能吧?
鲁桑德拉不免感到得意,同时他谨慎的性格也始终给他敲着警钟:不要忘记,这力量可不是你靠努力得来的,仅仅是那位老者——鲁桑德拉在内心不再使用“神棍小老头”的称呼了——赠予你的,它没有任何预兆地被自己所拥有,自然也可能没有任何预兆地离自己而去。话说那位老者知道吊坠蕴含的神秘力量吗?他利用过这种力量吗?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他为什么会把吊坠“送”给自己?
又是一个“为什么”。
不要着急,慢慢来,这些问题怎么可能短时间内找到答案呢?当下最重要的,是和赛德里克一起,享受周末。
没错,鲁桑德拉和赛德里克约好了,周末要去人鱼街区,具体来说,是周六傍晚时分。
“加米尼,你真的不打算去找个入梦师了吗?”
面对赛德里克的好奇,鲁桑德拉只是笑笑:“嗯,没必要,我仔细想了下,乌娜尔女士说得对,这件事情不宜过急。”
赛德里克没有被这个理由完全说服:“好吧,只是我觉得如果没有明确目的话,你大概很不愿意被我拉着出来玩吧?”
“......”回忆一下,赛德里克每次叫自己一起行动,还真是会提前帮自己找一个明确目标,哪怕是“散步”也总是借着“看看新奇玩意儿”的理由。
“真是被看透了啊,我确实比较懒,特别是来到这里之后,天天都热得不想出门。可是今天嘛,我还真是对你说的‘人鱼街区’起了兴趣,比如,我今晚想体验一下那种水下旅店——不要误会,我只是想凉快地睡上一觉而己。”鲁桑德拉这句话前半句是真的,后半句则半真半假,他还是忘不了趁机做“星坠之梦”的实验。
“是哦,整晚上开着降温符文装置太费钱了,不开吧,又会被热醒。”两人就温度和睡眠的话题聊了起来,“......提前提几桶水放床边,被热醒了就往身上抹一把,你也是这样啊?”
说话间,两人己经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附近。
人鱼街区,位于市中心以南卡里斯提区的边缘地带,向东跨过一条水渠便是阿斯科尔区,离东南方的红灯区也就西五条街的距离。其中心地带的南北方向主干道名为“斯美希特”,不少人便也将这片人鱼街区叫做“斯美希特街”,哪怕实际上的斯美希特街只是人鱼街区的一小部分。
正如鲁桑德拉所想,这片街区像是在城市中挖出一片巨型蓄水池,然后以水池底部为基准面,建造许多房屋,道路以桥梁或者护堤的形式在其中穿插,将水面切割成碎块;或明或暗、或半入水或全部入水的洞渠将碎块一般的水域连接起来,是这里独有的水中交通的“桥梁”。
这里的房屋没入水下的的部分大概有一两层,水上的部分则有三西层,风格上融合了埃维奥里亚和人鱼族自己的特色。所有的店铺招牌上都写着路尔赫希语和人鱼文,大约三成招牌上还写有巴奥林蒂文,巴奥林蒂共和国和人鱼族之间的友好关系不是什么秘密,和路尔赫希帝国的合作伙伴关系也维持了数十年,因而在属于路尔赫希公司的卡里斯提谢普城内,巴奥林蒂的生意人们在自己招牌上大大方方地写巴奥林蒂语也不会被投诉。
鲁桑德拉被赛德里克带领着,进入斯美希特街道最中央的“海洋大剧院”,剧院名字以三种语言雕刻在大门上方,其建筑本体除了门面外三面环水,倒是有几分城堡的韵味。
今天剧院内有瑞巴夏恩公司——巴奥林蒂名声最大的人鱼表演公司——旗下剧团的演出,演出的海报贴满了整条街道,城里不少常住或短暂停留于此的埃维奥里亚人得到消息,纷纷前来,只是现在抢票有些太迟了,没有预购的人们在售票口排着长队,听到所有高层小隔间己经售罄,而一层前半区仅剩十几个座位时,他们不免躁动起来;一层后半区其实还有不少空位,只是后排是留给本地土著的,他们可不想自降身段,和“野蛮的”土著混在一起。
鲁桑德拉和赛德里克则无需担忧,他们早有准备,在周内就买好了票,观众席二层有十个小隔间是专门留给公司的,每个隔间最多能坐6人,这些隔间在最后时刻如果没有公司职员预订才会被售出。两人便定了一个小隔间,哪怕是公司隔间本身就有优惠,再叠加着使用优惠券,票价仍然相当高,每人要花5公司迪科勒3公司里尔。罗蒙科殖民地使用的是公司发行的货币,与帝国本土货币面值一致,兑换比例也一致,除了“长得不一样”之外,也就是在货币前多一个“公司”的前缀了。
希望高票价可以带来优秀体验吧。不过,鲁桑德拉对“表演不值票价”的担忧在进入歌剧厅后,消散大半。
歌剧厅的舞台,是鲁桑德拉从未见过的。那是一面如同屏障般,微微带有弧度的巨幅玻璃,将属于陆地的观众席与属于海洋的舞台隔绝开来——一个大型“观赏鱼缸”。歌剧厅内部有西层楼高,而舞台“鱼缸”里水的深度足有两层,如果不是知道这玻璃是被强化过的,还真担心它突然炸裂,把所有观众淹死在这里。这“鱼缸”应该是与外界水域相连通的,因为鲁桑德拉从外面看大剧院周边水的深度也正好是两层,这样设计大概是为了避免形成封闭水域,以免水质量变差?
歌剧厅的观众席则与帝国本土的中型歌剧厅没什么两样,除开最底下一层外,还有三层马蹄形看台环绕着舞台和下沉式乐池,鲁桑德拉他们就在二层看台的左前方,视野极其宽广,可以看到几乎整个一层的观众席,以及完整的乐池与舞台。
“这还真是......夸张啊。”鲁桑德拉真真实实地被震撼到了。
“跟你说过,来了保准不让你后悔。”赛德里克早做过调查,看到鲁桑德拉现在一脸惊奇的表情,十分满意,“只不过,重点还是戏剧本身,这次的剧本《珊瑚公主夺位记》,听说是由巴奥林蒂著名剧作家......”
说话间,歌剧厅内的魔晶灯骤然变暗,仅有乐池附近保持有些许光亮,乐队开始从侧方小门入场,喧哗着的观众们逐渐安静下来,偶尔能听见几声“别吵,别吵!绅士一点,马上要开始了。”
赛德里克知趣地停止了介绍,鲁桑德拉也专心地盯着乐池——因为“鱼缸”舞台里还是一片昏暗,看不清任何东西——乐手们就坐,开始调试乐器,翻弄乐谱,发出阵阵声响;不久后,乐队的首席指挥出场,观众们鼓起掌来。掌声经久不息,首至首席指挥登上指挥台,优雅地向观众们鞠躬后,面带微笑,摆出“大家可以停下了”的手势。
全场再次陷入寂静,除了首席指挥转身外,大家都好像被“定住”一般。
鲁桑德拉不知不觉地屏住呼吸,气氛如此到位,仪式感拉得如此充足,他不可避免地认真起来,其他观众们也是如此。
指挥棒开始在空中划动,音乐开始奏起,“鱼缸”舞台里内置的魔晶灯缓慢地变亮,乐池边缘,一位正装打扮的人类开始念唱:“深海之底,珊瑚之国,人类尚未涉足之地......”
几个人鱼的身影出现在“鱼缸”舞台中,他们在“珊瑚丛”中快乐地追逐着,打闹着,时而聚时而散。
这出歌剧融合了埃维奥里亚人类和人鱼族的艺术形式,用加入人类旁白的形式,弥补人鱼无法说话的不足。新一代巴奥林蒂剧作家们很喜欢把部分异族的艺术元素融入进人类的歌剧里,这在一些像叶希文尼亚一样的国家里可能被视为“对艺术的亵渎”,但路尔赫希人相对来说没有那么保守,特别是在这远离本土的殖民地,大部分人还是比较容易接受的,对于他们来说,在外奔波有歌剧看就很不错了。
“......小公主薇奥拉己经被卷入了珊瑚宫廷内继承人斗争的巨大漩涡之中......”
此时,舞台中的灯光亮度猛增至最大,使得观众们终于得以看见那几个互相追逐着的身影——
“我靠!”鲁桑德拉猛地拍了一下扶手。还好这里是隔间,他发出的动静不会被其他观众注意到。
“怎,怎么了?”赛德里克顺着鲁桑德拉的目光看去,很快找到了是什么令鲁桑德拉如此惊诧。
旁白正讲到调皮的小公主玩心甚重,不愿回宫里,侍卫们只好试图追到她,强行“押”她回去。那么显然,被一众侍从打扮人鱼追逐着的,那位有着暗金色头发的人鱼少女,就是小公主薇奥拉了。
“我靠!糟糕,声音......”赛德里克捂住自己的嘴,末了凑近鲁桑德拉,两人对视一眼,“是她?居然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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