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拍、志愿表与永不褪色的山海居
初夏的风带着栀子花的甜香，懒洋洋地拂过校园。初三的教学楼里，空气比平时多了几分躁动与憧憬。黑板右上角，鲜红的倒计时数字无情地缩减着。课桌上，除了堆积如山的习题册，还多了一份份承载着未来的——《高中志愿填报意向表》。
志愿表上的网球轨迹
初三（1）班。
林松阳难得没在物理课上神游天外或转笔。他皱着眉，冰蓝的狼尾发梢被他自己抓得有点乱，丹凤眼死死盯着摊在桌上的志愿表。笔尖悬在“第一志愿”那一栏，半天没落下去。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低声嘟囔：“破表比‘深瞳’的干扰器还难搞……”
前排的苏茉闻声，微微侧身，腕间的玉镯在透过窗棂的光线下温润一闪。他没说话，只是将自己己经填好的志愿表轻轻推过来一点。表格上，“第一志愿”一栏，是本市顶尖的理科实验高中，字迹工整如印刷体。而在“备注/特长”栏里，一行瘦金体小字清晰写着：国家青少年网球集训队（数学建模与战术分析方向）。
林松阳瞥了一眼，撇撇嘴：“嘁，算盘精就是算盘精，连打球都能算出花来。”话虽这么说，他眼底却掠过一丝了然。苏茉的路，清晰得如同他心算的圆周率。
“喂！东北虎！想好没？”巴图的大嗓门从后门传来，他像一阵风似的卷进来，鼻梁上的小恐龙创可贴换成了闪电图案。他一把抢过林松阳的志愿表，扫了一眼空白的第一志愿，虎牙一龇：“这还用想？当然是体高啊！顶尖的网球特长生摇篮！咱哥几个一起杀过去，打遍全国无敌手！”他苗银铃铛晃得叮当响，仿佛己经看到了自己在体高球场上大杀西方的英姿。
“体高？”林松阳抢回志愿表，白了巴图一眼，“文化课分数线你够得到吗？别到时候球拍挥得虎虎生风，卷子写得龙飞凤舞，连及格线都摸不着。”
巴图一噎，随即梗着脖子：“怕啥！不是还有苏茉嘛！补课！往死里补！大不了…大不了我戒一个月的折耳根！”这话一出，连旁边安静看书的陈海星都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陈海星放下手里的地理图册，异瞳在阳光下像两块剔透的宝石。他指了指自己志愿表上“第一志愿”填的——外国语学校国际部（多语言文化交流方向），然后又在“备注/特长”栏补充道：网球（国际赛事志愿者/文化交流桥梁）。“我想…以后能去西大满贯当志愿者，用他们的语言解说你们的比赛！”他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向往。
林松阳的目光扫过苏茉的“算盘”、巴图的“体高”、陈海星的“语言桥梁”，最后落在窗外。网球场的方向，一个熟悉的高挑身影正在做康复训练。贺兰雪穿着运动服，左手腕的护具在阳光下反射着金属光泽。他没有挥拍，只是极其专注地对着发球机射出的低速球，用戴着特制感应手套的左手，一遍遍做着极其缓慢、却精准无比的“接球”手势动作。每一次成功的“触碰”，护具上的绿灯都会微弱地闪烁一下。汗水浸湿了他的鬓角，混血轮廓在专注中显得更加坚毅。他的志愿表，大概根本无需犹豫——国家青少年网球集训中心（康复与竞技水平提升基地）。他的战场，就在那片绿色之上。
林松阳收回目光，看着自己空白的志愿表。冰蓝的发梢下，丹凤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父亲的铁路蓝图、冻土下的硝烟、笔尖失控的冰轨、球场上酣畅淋漓的挥拍、还有……画本里那些从未示人的、线条凌厉的机甲与冰原列车交织的草图。
他烦躁地啧了一声，抓起笔。笔尖悬停片刻，最终，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力道，在第一志愿栏重重写下：市重点高中（美术特长班）。写完后，他似乎觉得不够，又在旁边空白处，龙飞凤舞地加了一行小字，字迹带着点他特有的不羁：
（注：业余时间申请校网球队特训名额。物理成绩保证及格线以上，别问，问就是天赋异禀能算摩擦系数！）
山海居的“战略会议”
放学铃声如同解放的号角。
“山海居”火锅店那个熟悉的角落包厢，再次被主角团占领。巨大的鸳鸯锅翻滚着熟悉的红白浪花，食材堆满了桌子。空气里弥漫着牛油的辛香和骨汤的醇厚。
“来来来！庆祝我们顺利填完志愿！迈向人生新阶段！”巴图豪气地举起一杯冰镇酸梅汤，苗银铃铛叮当作响。
“庆祝巴小狼王终于下定决心戒折耳根补文化课？”苏茉慢条斯理地涮着一片毛肚，腕间的玉镯都没晃动一下，精准地卡在七秒捞出。
“苏茉！！”巴图瞬间炸毛。
众人大笑。
话题很快聚焦到志愿上。
“美术班？东北虎你要当艺术家？”巴图叼着黄喉，一脸惊奇地看着林松阳，“那你那‘冻湖镜击’怎么办？以后在画布上冻对手？”
林松阳捞起一块冻豆腐，蘸满麻酱塞进嘴里，含糊道：“你懂个锤子！这叫两手抓！画画是主业，打球是爱好！没准以后我设计的球拍战袍帅炸天呢？”他顿了顿，看向贺兰雪，“飞天，你那手…能赶上青训选拔不？”
贺兰雪用右手小心地夹起一片苏茉帮他涮好的牛肉，放进碗里。他抬起左手，戴着感应手套的手指在众人面前极其缓慢却稳定地做了一个模拟握拍的动作，护具上的绿灯微弱但持续地亮着。他混血眼眸里是平静的自信：“医生说恢复速度超出预期。青训营，我一定能赶上。到时候，”他看向巴图和林松阳，“市联赛，你们别掉队。”
“放心！体高的大门等着我！”巴图拍着胸脯。
“我的志愿者证也等着呢！”陈海星舀起一个鲜虾云吞。
“数学模型随时为各位的球路提供最优解。”苏茉推了下并不存在的眼镜。
林松阳哼了一声，从包里掏出素描本，翻到空白页，随手画了个Q版的巴图在“体高分数线”的悬崖边哀嚎，旁边标注：“折耳根禁食第1天，卒。” 画完，他把本子往桌上一拍，引来巴图的“追杀”。
包厢门被推开，陆云川和陆云溪走了进来。
“哟，开战略会议呢？”陆云川笑着拉过椅子坐下，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扫过少年们眉飞色舞的脸，最后落在桌上那张被林松阳涂鸦过的志愿表复印件上（苏茉“贴心”地复印了几份带来），嘴角弯起。他自然地拿起公筷，给旁边的陆云溪捞了几片她爱吃的竹荪。
陆云溪安静地吃着，深琥珀色的眼眸看着这群热烈讨论着未来的少年，如同看着羽翼渐丰、即将离巢探索新天地的雏鸟。她拿起杯子，以茶代酒，轻轻碰了碰陆云川的杯沿。
“陆教，溪姐！”少年们纷纷打招呼。
“志愿都填完了？”陆云川问。
“填完了！目标明确！”巴图抢答。
“嗯，挺好。”陆云川点点头，目光落在林松阳身上，“美术班？不错。记得把‘摩擦系数’的天赋用在正道上。”他又看向贺兰雪，“青训营那边，沈昭打过招呼了，康复方案会无缝对接。”
“谢谢陆教！谢谢沈医生！”贺兰雪认真道。
“未来路很长，”陆云溪放下茶杯，声音清冽，却带着暖意，“球场之外，亦有天地。但别忘了，”她的目光一一扫过少年们，“你们手里的球拍，连着的是同一个地方。”
她没明说，但少年们都懂。那是北疆的冰轨，是废弃气象站的并肩，是冰穹废墟下的生死相托，是这间永远飘着火锅香气的“山海居”。
林松阳端起酸梅汁，冰蓝的狼尾发梢在蒸腾的热气中晃动：“管他什么班，什么营，什么志愿者…球场上见真章！”
“球场见！”几只杯子（和酸梅汤杯）碰在一起，清脆的响声混着火锅的沸腾，是青春最热烈的和鸣。
窗外，华灯初上。城市的霓虹映照着少年们意气风发的脸庞。志愿表只是起点，未来如同球场上划出的轨迹，充满无限可能。而连接他们的那根无形的线，如同山海居锅底永不冷却的温度，将永远系在心头，指引着各自精彩、却又永不分离的征途。球拍在手，山海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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