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克斯破解自毁程序的第三天，珊瑚废墟的临时避难所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深海地震摧毁。苏暖阳的鳃裂在震动中撕裂，腐蚀性黏液烧毁了她半只袖子，露出下面泛着淡蓝色的皮肤——那是蓝鳞族基因开始主导进化的征兆。
“必须转移到更稳定的区域。”阿特拉斯用自己的鳞片为她包扎伤口，他的指尖触碰到她皮肤时，两人同时打了个寒颤——苏暖阳“看”到了他记忆中蓝鳞族圣地的影像，而阿特拉斯则尝到了她童年记忆里巧克力的甜味。
这种神经同步越来越频繁，却让雷克斯越发警惕。“你们的基因融合正在加速。”他将最后一剂酶制剂递给苏暖阳，眼神复杂地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再这样下去，不用等收割者来，你们就会变成无法归类的怪物。”
苏暖阳没有接酶制剂，反而将它推给了阿特拉斯：“你的皮肤更需要这个。”她指的是他新生的淡金色皮肤，在深海压力下己经出现了细密的裂痕，绿色血液正从裂缝中渗出。
阿特拉斯也没有接，只是将酶制剂放回金属盒：“我们一起用。”他用爪子在地上划出一个等式：1+1＞2。这个简单的符号让苏暖阳突然笑了出来，鳃裂处的疼痛似乎也减轻了许多。
雷克斯却猛地合上金属盒：“我己经破解了自毁程序的70%，再给我两天时间就能完成。”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你们最好想清楚，是要做英雄还是要活下去。”
“为什么这么害怕联合抵抗？”阿特拉斯终于忍不住问，冰蓝色的眼睛里充满困惑，“你的身体里流着两族的血，本该是最好的桥梁。”
雷克斯的身体僵了一下，转身背对着他们：“因为我见过桥梁被烧毁的样子。”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三十年前，第一批基因实验者试图联系两族，结果被人类当成怪物射杀，蓝鳞族则称我们是亵渎血脉的杂种。”他的肩膀微微颤抖，“联合？不过是重复历史的悲剧。”
苏暖阳想起父亲笔记里的照片——一群被关在玻璃舱里的孩子，他们的脖子上都有和雷克斯相同的鳃裂印记。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他们是未来，却被我们亲手埋葬。”
“这次不一样。”苏暖阳轻声说，走到雷克斯面前，“收割者不会区分纯种和混血，在它们眼里，我们都是需要清除的实验品。”她打开便携终端，调出基因融合的模拟图，“但两族基因的互补性，恰恰是对抗它们的关键——人类的创造力和蓝鳞族的集群意识，合在一起才能激活飞船的防御系统。”
阿特拉斯点了点头，补充道：“我己经通过秘密频道联系了王室的旧部，他们愿意相信我的判断。只要能说服大祭司，蓝鳞族至少有三成力量可以动员。”
雷克斯冷笑一声：“大祭司？那个为了巩固权力，亲手策划暗杀你妹妹的凶手？你觉得他会在乎两族的存亡？”他突然提高音量，混血瞳孔因激动而收缩，“他只会利用这个机会清除所有异己，包括你这个爱上人类的叛徒！”
阿特拉斯的鳞片瞬间竖起，呈现出愤怒的红色：“不准你侮辱王室！”
“侮辱？”雷克斯从背包里甩出一卷录像带，那是用蓝鳞族生物胶卷录制的影像，“自己看！”
全息投影中，年轻的大祭司站在阿特拉斯妹妹的病床前，手中拿着一支注射器。画面外传来阿特拉斯童年的哭声，而他的叔父——现任王室档案官——就站在门口，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一切。
苏暖阳捂住嘴，难以置信地看着阿特拉斯。他的身体剧烈颤抖，心鳞的光芒忽明忽暗，像是随时会碎裂：“这不可能……叔父说妹妹是被人类的声纳武器伤害的……”
“他在保护你。”雷克斯关掉投影，语气缓和了一些，“也在保护王室最后的希望。大祭司手握半数军队，公开反抗只会引发内战。”
舱室里陷入可怕的沉默，只有海水拍打礁石的声音。苏暖阳的鳃裂因焦虑而加速开合，她能感觉到阿特拉斯的痛苦像电流一样传来，那是一种信仰崩塌的绝望。
“基因重置协议或许是唯一的选择。”苏暖阳轻声说，调出协议的详细说明，“清除记忆虽然残酷，但至少能让两族在收割者到来前融合成新的物种——一个既懂陆地也懂海洋的物种。”
雷克斯的眼睛亮了一下：“这才是理智的决定。”
“但那不是真正的活着。”阿特拉斯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蓝鳞族的集群意识里，保存着十万年的记忆。失去那些，我们和普通的鱼没有区别。”他看向苏暖阳，冰蓝色的眼睛里带着恳求，“你父亲研究两族基因，不是为了创造没有记忆的怪物，对吗？”
苏暖阳想起父亲实验室里那张她小时候的照片，背面写着：“给暖阳：永远不要忘记，你是谁。”她关掉基因重置协议的界面，坚定地说：“我去说服人类，阿特拉斯去联系蓝鳞族的反对派，雷克斯继续破解自毁程序——我们三条路同时走，首到最后一刻再做决定。”
雷克斯皱眉：“这太冒险了，我们的资源根本不够分。”
“那就创造资源。”苏暖阳打开通讯器，调出一个加密频道，“我联系上了林雨，她己经组织了一批相信两族和平的科学家，正在秘密研究酶制剂的替代品。”
阿特拉斯也激活了自己的终端，屏幕上显示出蓝鳞族旧部的坐标：“他们愿意提供一艘隐形潜艇，足够我们穿越叛军的封锁线。”
雷克斯看着两人坚定的眼神，沉默了半晌，最终叹了口气：“自毁程序需要生物密钥才能启动，我会把接口留着，你们随时可以改变主意。”他将最后一剂酶制剂分成两半，分别递给苏暖阳和阿特拉斯，“但记住，犹豫的代价可能是死亡。”
苏暖阳接过那半剂酶制剂，液体在掌心泛着微光。她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三人就像三条奔向不同方向的河流，最终能否汇入同一片海洋，谁也无法预料。
深海地震的余波还在继续，避难所的金属支架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阿特拉斯将自己的鳞片贴在苏暖阳的鳃裂处，那些鳞片像活物般融入她的皮肤，暂时抑制了黏液的分泌：“到了人类领地，记得用这个。”他递给她一枚蓝色的晶体，“这是王室的紧急通讯器，只有蓝鳞族的血液能激活。”
苏暖阳将晶体握紧，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她突然想起在共享梦境中看到的画面——父亲和阿特拉斯的叔父站在这艘飞船的驾驶舱里，手中也握着相似的晶体。原来，命运的齿轮，三十年前就己经开始转动。
雷克斯背起背包，走向避难所的出口：“我去飞船那边待命，随时保持联系。”他的混血身影在阴影中显得格外孤独，却又异常坚定。
苏暖阳和阿特拉斯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在珊瑚废墟的阴影里。避难所的一根支架突然断裂，砸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扬起一片灰尘。
“我们该走了。”阿特拉斯握住苏暖阳的手，他的掌心冰凉，却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苏暖阳点了点头，鳃裂处的鳞片轻轻震动，像是在回应某种遥远的呼唤。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人类的理解，还是更残酷的排斥，但只要握着这只手，她就有勇气走向未知的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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