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的轰鸣是此刻世界唯一的声响。
艾斯感觉自己像个傻子，被洛辰用一个荒唐的借口，按在这个漏风的鬼地方，盯着一扇平平无奇的门。
“这就是你的战术演练？潜伏？观察？”艾斯压着火气，质问身边的男人，“我们到底在等什么？”
洛辰没有看他，视线穿透雨幕，牢牢锁定着下方医务室的门口。
“等一个演员，进入他自以为是的舞台。”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让艾斯更加烦躁。
他无法理解洛辰。这个人时而像个冷血的机器，用最严苛的标准操练他们；时而又像个深不可测的谜，说的每一句话都藏着他看不懂的深意。
就在艾斯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船体猛地一震，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
滋啦——
头顶的应急灯爆出一团火花，整个通道瞬间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短暂的失重感和突如其来的黑暗让艾斯心头一紧，下意识地绷紧了肌肉。
几秒后，备用电源启动，几盏昏暗的红色小灯亮起，将通道映照得如同地狱前厅。
“电力系统被海浪影响了。”艾斯做出判断，这是在大海上常有的事。
“是吗？”洛辰的声音在半明半暗中显得异常平静，“或许，只是有人需要一片黑暗。”
话音未落，艾斯就看到下方的走廊里，一个庞大而熟悉的黑影，正贴着墙壁，利用那些摇晃的光影死角，悄无声息地移动着。
是蒂奇。
艾斯认出了那个轮廓。
他想开口喊一声，却被洛辰抬手制止了。
艾斯看到，蒂奇并没有首接走向医务室的门，而是在门旁的一个铁皮箱子前停了下来。那是船上的线路汇集箱之一。
蒂奇左右看了一眼，动作熟练地撬开了箱盖。
一簇微弱的电火花闪过，医务室门上那唯一亮着的指示灯，彻底熄灭了。
那扇门，变成了一个纯粹的、吞噬一切光线的黑色方块。
艾斯的呼吸停滞了。
暴风雨影响电力是一回事，可一个人，一个“家人”，亲手切断同伴所在房间的电源，又是另一回事。
一个可怕的、他不愿意去相信的念头，开始在他脑中萌芽。
“他……他在干什么？”艾斯的嗓子有些干涩。
洛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萨奇手里有什么？”
“……一颗恶魔果实。”艾斯下意识地回答，随即猛地反应过来。
那颗暗紫色的、花纹诡异的果实。
饭桌上，萨奇兴高采烈地宣布，他要把它献给老爹。
而蒂奇，当时就坐在不远处，脸上挂着他那标志性的、缺了几颗牙的笑容。
“你曾经告诉我，蒂奇在船上待了二十多年，就是为了等一颗特定的果实。”洛辰的声音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艾斯所有的侥幸。
艾斯的身体开始发冷，比灌进来的风雨更冷。
他想起了另一件事。
不久前，萨奇因为处理食材时受了点小伤，今晚被安排在医务室休息观察。
地点，人物，动机……
所有零碎的线索，在洛辰这两句轻描淡写的话语下，被串成了一条令人毛骨悚然的线。
下方，蒂奇在切断电源后，又在原地静默了十几秒，像一头极具耐心的野兽，确认了周围再无任何异动。
然后，他推开了那扇没有上锁的门，整个身体融入了那片人为制造的纯粹黑暗中。
医务室里，没有传出任何声响。
“这不可能……”艾斯喃喃自语，像是在说服自己，“他是我们的家人……他怎么会……”
“家人？”洛辰终于转过头，战术眼镜在昏暗的红光下反射着数据流，让他看上去不像个人类，“艾斯，你所谓的家人，在你为他挡刀的时候，会毫不犹豫地连你一起捅穿。”
【系统提示：检测到宿主正在进行‘世界线关键修正’任务。】
【修正对象：波特卡斯·D·艾斯。】
【修正内容：认知重塑——‘家人的背叛’。】
【艾斯当前信任钢印稳固度：92%】
【警告：即将到来的视觉冲击与认知颠覆，可能导致目标情绪崩溃，信任度急剧下降。请宿主做好应对预案。】
洛辰没有理会系统的提示。
他要的不是一个被保护在温室里的艾斯，而是一个亲眼见过地狱，依旧选择向往光明的王者。
“为什么？”艾斯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因为他的梦想，比你们的性命更重要。”洛辰的语气里不带任何嘲讽，只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贼哈哈哈哈……你听过他很多次这种笑声了吧？那笑声背后，藏着他蛰伏了二十年的野心。”
野心。
这个词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艾斯的心上。
他想起蒂奇总是挂在嘴边的“梦想”，想起他谈论“命运”时那异样的神采。
过去，他以为那只是一个爽朗船员的豪言壮语。
现在回想起来，每一个字都包藏祸心。
“你的训练内容，现在才真正开始。”洛辰的声音将艾斯的思绪拉回现实。
“什么？”
“潜伏与观察。”洛辰指着下方那片死寂的黑暗，“你要在这里，亲眼看着，亲耳听着。无论发生什么，都记住我之前的命令——不许出声，不许有任何动作。”
“你疯了！萨奇在里面！”艾斯终于爆发了，他一把揪住洛辰的衣领，压低声音怒吼，“我们要去救他！”
洛辰没有反抗，任由艾斯抓着自己。
“你去？然后呢？”他反问，“以什么名义？告诉所有人，蒂奇要杀萨奇？证据呢？你看到了吗？你只看到了他切断了电源，他可以说只是个恶作剧。”
“我……”艾斯语塞。
“然后，打草惊蛇。蒂奇会立刻中止计划，继续扮演他二十年如一日的好兄弟。而你，艾斯，会成为那个无端猜忌家人的疯子。一个连老爹都会质疑你的疯子。”
洛辰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冰锥，刺进艾斯的理智里。
“最关键的是，萨奇会相信你，还是会相信一个在他身边待了二十年，救过他很多次的老大哥？”
艾斯的手，无力地松开了。
是啊。
他拿什么去证明？
就凭一个被切断的电源？就凭一个自己都觉得荒诞的推论？
“那我们……就这么看着？”艾斯的拳头攥得死紧，指甲深深陷进肉里。
“对，看着。”洛辰重新靠回墙壁，“看清楚背叛的模样，看清楚野心的代价。把这一幕，刻进你的骨头里，刻进你的霸气里。”
“这会是你最重要的一堂课，艾斯。”
“它会教你，天真，是要用命来偿还的。”
下方的黑暗里，依旧一片死寂。
但这死寂，此刻却比任何撕心裂肺的呼喊，都更让艾斯感到恐惧。
他知道，在那片黑暗的背后，一把刀，或许己经举了起来，正对着一个毫无防备的、还在睡梦中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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