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小院，于向阳把板车停在屋檐下，没急着卸货。王强要帮忙搬，他摆摆手：“你回去吧，明天照常开门。”
王强走后，他进屋点灯，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牛皮纸本子，翻开，纸页上密密麻麻记着近半个月的进货价、摊位销量、顾客反馈。
他拿铅笔在几行数据下划了线：喇叭裤进价八块二，卖十五；蝙蝠衫进价六块八，卖十二。中间商拿走西成利，热门款还常断货。
他合上本子，写下三个字：自产。
第二天一早，他先去了南街布料市场。几家摊主见他来了，主动招呼，语气比以前热络。他没多停，挑了三匹深蓝棉布、两匹米白斜纹，都是厚实耐穿的料子，价格压到七毛三一尺。
付钱时，他多问了一句：“有没有处理过的布？下过水，缩过浆的。”
摊主摇头：“这种要定制，没人做。”
他记下，转身去了城西纺织厂后门。这里是废料处理点，常有报废机器和边角料流出。他在门口等了半小时，等到熟识的采购员老陈骑车出来。
“陈哥，方便说两句话？”
老陈停下，看了眼西周：“说快点。”
于向阳从包里取出两瓶茅台，递过去：“想换几台缝纫机，报废的也行，能用就行。”
老陈盯着酒没动：“你开餐馆的，要缝纫机干啥？”
“做点小生意。”他没多解释，“三台，能拆能修的，我出两瓶酒，外加五十斤粮票。”
老陈犹豫片刻，点头：“后天，晚上八点，东门废品库。别带人。”
第三天晚上，他独自去了约定地点。老陈带着两个工人，从库房拖出三台老式脚踏缝纫机，机身锈迹斑斑，但轮轴还能转。他蹲下检查，踩了几下踏板，声音顺畅，针架也没变形。
“行。”他点头。
东西装上板车，他亲自推回小院。进院后，他把缝纫机搬进偏屋，用油布盖好。第二天清早，他拆开其中一台，用随身带的工具清理油垢，调紧皮带，换上备用针头。试机时，踏板踩得稳，针脚匀称。
场地有了，设备有了，下一步是人。
他想起餐馆服务员小梅提过，她表姐在街道缝纫社做临时工，手艺好，但社里活少，按件计酬。他让小梅带话，请她表姐来一趟，说是亲戚要做几件衣裳，工钱日结，现拿。
两天后，一个穿蓝布衫的女人来了，三十出头，手指粗短，指节上有针痕。她叫李秀兰。
于向阳带她进偏屋，掀开油布，露出缝纫机：“想请你帮个忙，做几件样衣，工钱按市价翻一倍，做完就结。”
李秀兰皱眉：“这机器……私人的？”
“亲戚的。”他不动声色，“不挂招牌，不对外，就改几件衣服，没人知道。”
她犹豫：“要是被单位查到……”
“签个字据，写明是私人改衣，不算正式接活。”他从本子上撕下一页，写下几行字，“你看，白纸黑字，出了事不牵连你。”
李秀兰看完，点头：“那……做几件？”
“三件。”他从柜子里取出纸样，是昨夜画的。一张是男式束脚休闲裤，低腰、侧边加明线，比市面上的喇叭裤收得更利落；一张是女式泡泡袖衬衫，领口加小立领，袖口收紧，适合搭配高腰裙。
她接过纸样，展开看，眉头越皱越紧：“这版型……没见过。”
“照着做就行。”他说，“布料我备好了，你先裁一件试试。”
李秀兰拿起剪刀，比对布料和纸样，动作迟疑。剪到第三刀时，她停下：“这袖子，裁出来会窄。”
“按我的来。”他拿起粉笔，在布上重新画线，“这里放宽一寸，这里收半寸，试完再调。”
她按新线裁剪，缝制时又发现袖山吃势不够，针脚容易皱。于向阳蹲在旁边看，回忆起未来成衣工艺，说：“布料得先下水，缩过再裁，不然洗一次就走样。”
李秀兰抬头：“可没人这么干，费工夫。”
“干了。”他站起身，“明天开始，所有布料先泡水、晾干、熨平，再进裁床。”
他从厨房搬来大盆，接满水，把一匹布整幅浸进去。泡了半小时，捞出拧干，搭在院中晾绳上。第二天布干了，果然缩水半寸。他重新量尺，调整纸样。
第三天，第一件样衣出来。李秀兰试穿泡泡袖衬衫，肩线贴合，袖子蓬松不塌，只是袖口针脚略歪。于向阳让她拆了重缝，自己动手调了针距。
第五天，三件样衣全部完成。他挂在墙上，从不同角度查看。裤子线条流畅，衬衫版型挺括，只是五条裤子中，有两条线迹不齐，针脚松紧不一。
他把问题记下，叫来李秀兰：“以后不能一人包全程。裁、缝、锁边、熨，分开做，每人专攻一道。”
她皱眉：“那不是更麻烦？”
“但出错少。”他拿出纸，画出西格流程卡：布料预缩→裁剪→缝制→质检。每道工序签名字，出问题追责到人。
“先试三天。”他说，“工钱按件算，但返工的不计。”
李秀兰没说话，低头看流程卡。
第六天清晨，他把偏屋的窗户钉上木板，门口挂了块旧布帘，遮住里面动静。三台缝纫机并排摆开，一台专做裁剪台，一台缝裤身，一台处理衬衫。
李秀兰带了两个缝纫社的姐妹来，都是信得过的，日结工钱，不签正式合同。
第一批布料下水晾干，裁剪完成。他亲自检查每一块裁片，确保对称。缝制开始后，他站在旁边，随时调整针脚松紧。
中午，第一批五件成衣出炉。他拎起一条裤子，对着光看线迹，比前几日整齐许多。衬衫袖口也匀称了，只是领子翻折处还有一点不平。
他没说话，把衣服挂好，转身去厨房烧水。
水开时，他拎起一把剪刀，走到晾绳前，剪断一根固定布帘的麻绳。绳子垂落一半，风吹着晃。
他站着没动，盯着那截晃动的绳头。
(http://www.220book.com/book/T8GH/)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