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海深处的金光尚未散尽，一股刺骨的寒意突然从脚底窜起。
姜小鱼下意识地攥紧玉衡君的手，转头时，心脏骤然缩紧——原本空旷的石室边缘，不知何时围上了层层黑雾，那些雾气翻滚着、凝聚着，渐渐幻化成一个模糊的人形。
“啧，真是感人啊。”
黑雾散去，露出一张与姜小鱼一模一样的脸。那“心魔”穿着她常穿的红衣，眉眼弯弯，笑起来右边也有个梨涡，可眼底却淬着冰冷的恶意，像块裹着糖衣的毒石。
“你是谁？”姜小鱼将玉衡君护在身后，掌心的同心符泛起红光。
心魔轻笑一声，指尖划过自己的脸颊，动作娇媚又诡异：“我是谁？我就是你啊，或者说，是玉衡君心里最害怕的那个你。”
她的目光扫过玉衡君，像是在打量一件猎物：“他怕你发现他三百年的偏执，怕你嫌弃他识海里的尸山血海，更怕……你知道他为了留住你，不惜篡改天道。”
玉衡君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握住姜小鱼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你胡说！”姜小鱼怒喝，却被心魔轻飘飘的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
“胡说？”心魔歪着头，从袖袋里掏出一张残破的符纸，上面正是谢云澜施加的催眠咒，“那你说说，他为什么宁愿被这符咒控制，也不敢告诉你，他早就知道谢云澜要毁了这个世界？”
姜小鱼猛地看向玉衡君，眼里写满了震惊。
玉衡君的嘴唇动了动，却没能说出一个字。他确实知道——早在谢云澜撕毁手册纸页时，他就察觉到了对方的阴谋。可他怕姜小鱼担心，更怕她知道这个“修仙界是程序”的真相后，会选择离开，于是便想着自己悄悄解决……
“你看，他又在骗你。”心魔笑得更欢了，身形突然一晃，出现在玉衡君面前，指尖几乎要触到他的眉心，“他就是个自私鬼，为了把你锁在身边，连天道都敢逆，连你的生死都敢赌。这样的人，你还敢要吗？”
“我……”玉衡君的眼神剧烈挣扎起来，黑红色的雾气从他眼底渗出，显然是心魔在蛊惑他的杀欲，“我没有……”
“你有！”心魔的声音陡然尖锐，像淬了毒的针，“你当年为了把她的魂魄送进现代，献祭了半世修为！你为了让她在这个世界活下去，篡改了三十七个NPC的命运！你甚至偷偷在她的同心符里加了禁术，只要她离开你百里，就会魂飞魄散——这些，你敢告诉她吗？”
每一句话都像重锤，砸在玉衡君的心上。他踉跄着后退，撞在石壁上，黑红色的雾气越来越浓，几乎要将他吞噬。
“玉衡！”姜小鱼冲过去，想抓住他的手，却被他猛地甩开。
他的眼神己经变得浑浊，一半是清明，一半是暴戾。“别碰我！”他低吼，声音里带着自我厌弃的痛苦，“她说得对……我就是个疯子，是个自私鬼……我会伤害你的……”
“那又怎样？”
姜小鱼的声音突然响起，清亮得像劈开乌云的光。她站在玉衡君面前，迎着他混沌的目光，眼神坚定得没有一丝动摇：“你献祭修为怎么了？你篡改命运又怎么了？你加禁术是不对，可我知道你怕失去我。玉衡，你是人，不是神。你会怕，会自私，会犯错，这才是你啊。”
她上前一步，不顾他周身翻涌的黑雾，伸手抚上他的脸颊：“你识海里有尸山血海，我就陪你一起清理；你心里有杀欲，我就帮你一起镇压；你怕伤害我，那我就站得离你近一点，让你看清楚——我从来都不怕。”
心魔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你疯了！他是个会吞噬一切的怪物！”
“他是我的怪物。”姜小鱼转头，眼神冷得像冰，“轮不到你来说三道西。”
“找死！”心魔怒吼一声，周身的黑雾化作无数把利刃，朝着两人射来！
“小心！”玉衡君下意识地将姜小鱼护在怀里，黑红色的雾气在他掌心凝聚成盾，挡住了那些利刃。可他眼底的暴戾也越来越重，显然是快控制不住杀欲了。
“玉衡，看着我！”姜小鱼在他怀里仰头，首视他的眼睛，“别被她骗了。你不是怪物，你是我的玉衡，是给我画了二十七张画像、藏了三百年糖纸的玉衡。”
她突然想起什么，从袖袋里掏出张粉色糖纸，是她今早塞进门缝的那张，上面还画着歪歪扭扭的小鲤鱼。
“你教过我清心咒，今天我教你个新咒。”她把糖纸贴在他的眉心，声音清亮又坚定，“你听好了——‘姜小鱼最喜欢玉衡君，喜欢他的糖醋排骨，喜欢他的桂花糖，喜欢他识海里的每一座山、每一条河，连他心里的魔，都喜欢’！”
“轰——”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玉衡君的识海突然炸开。粉色糖纸化作漫天光点，姜小鱼的声音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所有黑雾。那些被蛊惑的杀欲、自我厌弃的痛苦、三百年的压抑与恐惧，在这句话面前，瞬间土崩瓦解。
心魔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身形开始变得透明：“不可能……你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姜小鱼看着她一点点消散，语气平静，“你不懂，爱从来都不是要对方完美无缺。”
心魔彻底消散的刹那，玉衡君眼底的黑雾也退去了。他怔怔地看着姜小鱼，眼眶泛红，像个迷路后找到家的孩子。
“小鱼……”他声音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姜小鱼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印下一个吻，带着桂花糖的甜香：“欢迎回来，我的剑尊大人。”
识海开始剧烈震动，显然是幻境即将崩塌。玉衡君紧紧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说：“禁术的事……我会解开的。”
“不用。”姜小鱼笑了，“反正我也没想过要离开你。”
两道神魂在漫天金光中相拥，识海里的尸山血海化作良田，冰窟化作花海，简陋的木屋升起袅袅炊烟。那些三百年的等待与思念，那些藏在糖纸里的秘密，那些与心魔的厮杀，最终都化作了彼此掌心的温度。
当姜小鱼再次睁开眼时，昆仑洞府的晨光正透过石窗照进来，落在她和玉衡君交握的手上。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却在看到她的瞬间，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
“早。”
“早。”
简单两个字，却胜过千言万语。
姜小鱼知道，心魔或许还会再来，仙门的审判还在等着他们，可只要他们还能像这样握着彼此的手，就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她从袖袋里掏出颗桂花糖，剥开粉色的糖纸，塞进他嘴里。
真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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