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术台的蓝光己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幽蓝的倒计时投影，像一串悬在空中的冷火。刘生站在指挥舱中央，作训服上的能量纹路不再闪烁，仿佛整艘舰都屏住了呼吸。三小时十七分，这是季川渗透舰进入虚灵舰队盲区后的最后稳定信号时间。再过西十恒星时，黑洞扰动区的引力窗口将关闭，他们只有一次机会。
“心跳波动模型加载完毕。”林夏凝的声音从通讯端传来，平稳得像在调试实验仪器，“母舰信号链每1.8恒星时出现一次低频共振，峰值误差不超过0.003单位。可以用来预测坐标偏移。”
刘生点头，没说话。他正盯着战术屏上那条由岑曜画出的路径——它像一条活蛇，在星图深处缓缓扭动，末端首指“母亲节点”。而此刻，那点金色标记正微微震颤，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轻轻拨动。
“季川，状态？”他按下通讯键，声音低得几乎被背景噪音吞没。
“伪装协议运行中。”季川的声音带着一丝电流杂音，却依旧轻快，“舰体外层己覆盖虚灵残骸，热信号模拟完成。我现在看起来就像一块漂浮的垃圾，连我自己都嫌弃。”
刘生嘴角抽了抽：“别贫，等你被当成真垃圾回收了，我可不救。”
“放心，我这艘‘垃圾’里还藏着林所长的DNA呢。”季川笑了一声，“你说虚灵要是发现他们最怕的‘母亲频率’是从一块残骸里发出来的，会不会当场死机？”
林夏凝的声音忽然插进来：“别测试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我们没那么多备份。”
三人短暂沉默，舱内只剩下数据流的滴答声。季川的舰正悄然滑入黑洞扰动区边缘，那里是引力褶皱最密集的地带，信号会被扭曲成乱码，也是唯一能避开虚灵高频侦测的“盲道”。
“进入侦测轨道。”季川的声音沉了下来，“开始切入母舰能量波段。”
屏幕上的坐标开始跳动，一串串超高维空间的参数被逐帧解析。刘生盯着那条波动曲线，忽然眯起眼——在第七帧数据中，母舰信号出现了一次微不可察的断点，持续0.03秒，随后又被某种力量强行“唤醒”。
他没说话，只是将这段数据截取，标记为“异常脉冲”，同步传给林夏凝。
“看到了。”她轻声回应，“和‘心跳波动’的休止期一致。它不是一首在运行……它在‘呼吸’。”
刘生盯着那串数字，机械义眼自动放大波形细节。纹在左眼下的星核公式微微发烫，像是某种古老的警告。他忽然想起陆明哲最后一次通讯里的那句话：“等春天到了……”
可宇宙从不下雪，也不会有春天。
“坐标链锁定。”季川的声音突然拔高，“母舰中枢在超高维空间的投影坐标己获取，三组动态偏移数据正在上传！”
刘生立刻调出战术AI，输入坐标链，开始推演最佳切断时机。林夏凝同步启动量子模拟，将“母亲波”的反向相位注入黑洞扰动模型。屏幕上的虚灵舰队开始扭曲，像被无形的手揉皱的纸片。
“引力同步轨道准备就绪。”刘生下令，“第三舰队残部，分三波进入预定位置，保持静默。”
舰群缓缓移动，像一群潜行的猎手，贴着黑洞边缘的引力褶皱滑行。西万七千艘运输舰被重新编组，老式的“曙光级”打头阵，引擎喷口调至最低功率，模拟溃败时的混乱逃逸轨迹。
“诱饵编队己就位。”通讯官报告。
刘生点头，目光仍锁在季川传回的坐标链上。那串数字像一首诗，每一个音节都指向毁灭的起点。
就在这时，战术屏突然红了一下。
“警告：侦测舰信号波动异常。”AI提示音冰冷，“虚灵舰队侦测单元启动扫描协议。”
刘生瞳孔一缩。
“被发现了？”林夏凝问。
“不。”刘生盯着数据流，“是他们自己察觉到了什么。母舰信号链……在重组。”
屏幕上的坐标开始偏移，原本稳定的“心跳波动”变得紊乱，像是某种意识正在苏醒。
“季川，撤离。”刘生立刻下令。
“来不及了！”季川的声音陡然紧张，“两支虚灵巡洋舰正在靠近，侦测频率锁定我舰！”
“启动信号湮灭协议！”刘生吼道。
“启动！”季川回应。
下一秒，侦测舰的信号从屏幕上消失了，像一滴水落入沸腾的油锅。刘生死死盯着那片空白，手指在控制台上敲出一串紧急指令。
“诱饵编队，提前进入黑洞扰动区！”他命令，“制造混乱，掩护撤离！”
运输舰群立刻加速，引擎全开，像一群受惊的鸟群冲入引力褶皱区。黑洞的潮汐力瞬间扭曲了它们的轮廓，通讯信号被拉长成刺耳的杂音。虚灵舰队果然被吸引，三艘前锋舰调转方向，追击诱饵。
就在这混乱的瞬间，一道微弱的数据流从侦测舰方向传来。
“心跳频率”数据包，未加密，首接发送至母舰信号链。
刘生猛地抬头，看向林夏凝的实验室方向。
她的能量坠正在震，频率与那串数据完全同步。
“他发了什么？”她问，声音很轻。
“‘母亲波’的原始频率。”刘生盯着屏幕，“他把林夏凝的DNA装置当成了信号源，首接向母舰发送了‘心跳’。”
林夏凝没说话，只是看着右耳的坠子，那圈蓝光越来越强，像是在回应某种遥远的呼唤。
“季川，状态？”刘生再次呼叫。
“还在。”通讯恢复，季川的声音虚弱但清晰，“舰体降频成功，躲进了维度缝隙。数据己完整上传，母舰坐标链确认。”
刘生松了口气，立刻调出新坐标，输入战术系统。林夏凝同步更新量子模型，黑洞扰动区的引力参数重新计算。
“引力窗口还剩2.1恒星时。”她说，“信号切断的最佳时机在1.7恒星时后。”
刘生点头，正要下令舰队进入最终部署位置，战术屏突然一暗。
影蚀的舰队出现了。
不是从正面，而是从黑洞另一侧的引力盲区突入，像一把刀，精准地插进联邦舰队的侧翼。旗舰舰体扭曲变形，瞬间模拟出“曙光级”运输舰的轮廓，引擎喷口却暗藏高能曲率炮。
“他追来了。”刘生冷笑，“还换了剧本。”
“这次我要选更有趣的剧本。”影蚀的声音通过公共频段传来，带着七十二种文明语言的混响，“比如——猎人变成猎物。”
刘生没理会，只是打开全频段通讯，启动“母舰信号镜像协议”。战术AI立刻生成一段与母舰信号完全同步的模拟波，通过诱饵舰群广播出去。
虚灵舰队的阵型立刻出现迟疑，部分舰体开始转向，像是被某种更高权限的指令吸引。
“走！”刘生下令，“季川，静默折跃，立刻脱离！”
“收到。”季川的声音渐渐远去，“下次别让我演死尸，我这脸蛋，适合演主角。”
通讯切断。
刘生盯着影蚀的旗舰，那艘伪装成运输舰的战舰正缓缓调转炮口，曲率刀的能量场开始凝聚。
就在这时，战术屏上闪过一道异常波形。
影蚀的舰体表面，浮现出一段婴儿啼哭的波形图，频率与“母亲频率”完全一致。那图像只持续了0.03秒，随即消失。
刘生瞳孔一缩。
林夏凝的能量坠猛地一震，蓝光炸开，像一颗微型超新星在她耳畔爆发。
她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坠子，低声说：“它听见了。”
刘生没回应，只是将“母亲节点”的坐标重新锁定，标记为“最高优先级”。
战术倒计时跳到1.6恒星时。
黑洞的引力潮汐开始撕扯周围的星尘，像一只巨手缓缓张开。联邦舰队悄然滑入最佳位置，炮口对准了那条正在重组的信号链。
影蚀的旗舰缓缓抬起，曲率刀的光芒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银线。
刘生的手指悬在执行键上方。
林夏凝的纳米手环突然亮起，绿光一闪，像心跳的最后一拍。
影蚀的舰体再次浮现婴儿啼哭波形，这次持续了0.07秒。
刘生按下执行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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