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聚福楼”饭店的包厢里，暖气烘得人发燥。段云飞刚推开门，就听见一阵夸张的哄笑——班长周强正举着部锃亮的诺基亚N97，屏幕上的跑车壁纸晃得人眼晕。
“看见没？刚托人从香港带的，五千八！”周强把手机往桌上一拍，金属外壳撞在玻璃转盘上，发出刺耳的响，“这年头，没个像样的手机，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段云飞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刚把外套搭在椅背上，就听见个尖酸的声音：“哟，这不是段云飞吗？听说你现在不送外卖，改倒腾山寨机了？”
林梦瑶踩着细高跟扭过来，身上的仿皮草沾着几根火锅底料的红油，手腕上的假水晶手链叮当作响。她斜眼瞥着段云飞放在桌角的华伟U8800，嘴角撇得能挂油壶，“怎么不把你卖的那些‘智酷V1’带来给同学们长长见识？听说888块还送内存卡呢，够接地气的。”
周围几个同学跟着哄笑，有人故意喊：“段云飞，给我留一台呗？我正好缺个砸核桃的玩意儿！”
周强弹了弹手机屏幕，慢悠悠开口：“梦瑶你也别笑话他，毕竟不是谁都能像我家似的，开饭店挣大钱。云飞，要是实在混不下去，来我家后厨洗碗啊，管饭。”
段云飞端起茶杯抿了口，茶叶在水里打着旋。他放下杯子时，指尖在桌沿轻轻敲了敲，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周班长的诺基亚确实气派，就是不知道你家饭店的营业执照，今年审过了没？”
周强脸上的笑僵了：“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段云飞看着他，眼神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上次路过你家‘周记饭庄’，看见食药监的人在门口贴通知，说你们后厨卫生不达标，营业执照被暂扣了。我还以为是看错了呢。”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滚油里，包厢里瞬间安静了。周强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攥着手机的指节发白：“你他妈胡说八道什么！”
“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有数。”段云飞拿起外套，往门口走，“对了，林梦瑶，你脖子上这条‘金项链’，掉色挺严重啊，要不要我给你推荐个靠谱的银饰店？比你这假玩意儿强。”
林梦瑶下意识捂住脖子，脸色白得像纸——那项链是她从夜市花五十块买的仿品，昨天洗澡时确实掉了层皮。
段云飞拉开包厢门，冷风灌进来，吹散了满屋子的酒气。他回头看了眼僵在原地的周强和林梦瑶，笑了笑：“同学聚会挺热闹，不过我还有事，先走了。哦对了，周班长，记得把卫生搞好，别真把饭店开黄了。”
门“砰”地关上，把里面的尴尬和骂声全挡在了身后。段云飞往车站走，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兜里的华伟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张叔发来的短信：“年后餐馆想扩个包间，你来帮忙参谋参谋？”
他笑着回了个“好”，脚步轻快起来。刚才周强那副吃瘪的样子，比喝十杯白酒还让人舒坦。他摸了摸手机外壳，这手机是他用卖山寨机赚的钱买的，虽不是什么名牌，却比周强那部靠家里买的诺基亚，拿在手里踏实多了。
路过菜市场时，王阿姨正收摊，看见他喊：“云飞，年后还卖手机不？我那口子想换个能视频的！”
“卖！”段云飞挥挥手，“保证给您最实惠的价！”
晚风里好像都飘着点甜丝丝的味道。他知道，今天这趟同学聚会没白来——不是为了炫耀，是为了让那些曾经看不起他的人明白，他段云飞现在过得很好，靠自己双手挣来的那种好。这种感觉，比任何名牌手机都有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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