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衍的手指在奶糖的玻璃纸上反复，糖纸边缘被捻得起了毛边。办公室的落地窗映出他眼底的红血丝，像两团烧不尽的野火。桌上散落着七块碎玻璃，是他半小时内摔碎的第七个玻璃杯 —— 从苏晚最喜欢的郁金香杯，到他用来醒酒的水晶壶，此刻都混在地毯上，折射着冷白的月光。
“沈知遇……” 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指节猛地砸在桌面上，相框里的合照应声落地。玻璃碎裂的脆响中，他看清了照片里苏晚的笑容 —— 那是三年前在游乐园拍的，她举着棉花糖歪头笑，阳光在她发梢镀了层金边。而现在，这张脸总在他梦魇里变成另一副模样：沈知遇弯腰给她系围巾时，她微仰的脖颈在逆光里泛着柔和的弧光，像只驯服的天鹅。
助理战战兢兢地推门进来，怀里抱着最新的跟踪报告。文件袋刚放在桌上就被陆时衍抓过去，指甲几乎要戳穿纸页。照片一张张滑落在碎玻璃之间：沈知遇深夜送苏晚回家，她仰头说了句什么，他低头时发梢扫过她额头；两人在孤儿院分糖，沈知遇把最甜的奶糖塞进她兜里，手指不经意触到她的掌心；甚至有张偷拍到别墅露台的，苏晚披着沈知遇的黑色风衣，正伸手去够风铃。
“很好。” 陆时衍突然笑了，笑声撞在玻璃幕墙上，碎成一片冰凉。他抓起最上面那张照片，指腹狠狠碾过沈知遇的脸，“他倒会装温柔。”
助理缩了缩脖子，小声提醒：“陆总，沈总今天下午突然撤了对我们三个项目的打压，会不会有诈？”
“诈？” 陆时衍把照片揉成纸团，扔进满是玻璃渣的垃圾桶，“他是在炫耀。” 他太了解沈知遇了 —— 这个从小就活在阴沟里的弟弟，总爱用最锋利的方式撕开他的体面。小时候抢他的书包，长大后抢他的项目，现在，连苏晚也要抢。
办公室的时钟指向凌晨两点，雨还在下，敲得落地窗噼啪作响。陆时衍盯着报告里 “沈知遇凌晨三点为苏晚排队买馄饨” 的字眼，突然抓起车钥匙往外冲。司机在楼下等了三个小时，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吓了一跳：“陆总，现在去沈总别墅吗？”
“去城南。” 他扯松领带，喉结滚动得厉害，“买馄饨。”
车在雨幕里穿行，陆时衍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突然想起苏晚总说城南老字号的馄饨汤里放了胡椒，生理期喝着最暖。以前他总嫌那家店排队太久，每次她念叨，他都皱眉说 “张妈做的莲子羹更滋补”。首到此刻轮胎碾过积水的声音里，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她其实从来不喜欢莲子的清苦。
馄饨店早就关了门，铁卷帘门上锈迹斑斑。陆时衍站在雨里，看着门把手上挂着的 “明日西点营业” 的木牌，指尖突然发冷。沈知遇凌晨三点就能站在这里排队，而他连她爱吃什么口味都记不清。
“陆总，雨太大了，我们回去吧。” 司机递来伞，却被他挥手打开。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进领结，昂贵的西装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紧绷的肩线。他想起十七岁那年，父亲第一次把沈知遇领回家，那小子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手里攥着半块干硬的面包，眼神像只警惕的狼。母亲把他推进储藏室，低声对他说：“别跟他走太近，他身上有股穷酸气。”
那时他只当沈知遇是阴沟里的老鼠，从没想过有一天，这只老鼠会啃食他的人生。
回到公司时，天己经泛白。陆时衍把买来的速冻馄饨扔进垃圾桶，转身走进休息室。药盒放在床头柜最显眼的位置，是张医生上周开的安眠药 —— 他己经失眠半个月了，每次闭眼都能看见苏晚站在沈知遇别墅的露台上，对着月亮笑，风衣下摆被风吹得扬起，像只即将飞走的鸟。
他倒了两粒白色药片，就着冷水吞下去。喉咙里泛起苦涩时，手机突然震动，作者“檐下寄信人”推荐阅读《烬火吻过白月光》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是助理发来的照片：沈知遇牵着苏晚的手走出便利店，她嘴里含着颗奶糖，侧脸泛着淡淡的红晕。
“砰 ——”
手机被狠狠砸在墙上，屏幕瞬间裂成蛛网。陆时衍喘着粗气蹲下去，手指在碎玻璃里摸索，掌心被划开一道口子也没察觉。血珠滴在照片上，晕开苏晚嘴角的糖渍，像朵诡异的花。
不知过了多久，药效渐渐上来了。他跌跌撞撞地躺回床上，意识开始模糊。梦里又回到三年前的暴雨夜，苏晚抱着膝盖坐在客厅地板上，面前散落着被撕碎的合照。他当时正忙着接女助理的电话，不耐烦地吼她：“别闹了，我明天还有董事会。”
她抬起头，眼睛红得像兔子：“时衍，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他没回答，摔门而去。现在想来，那其实是她最后一次对他敞开心扉。
梦境突然切换场景，变成沈知遇的别墅。苏晚站在露台上，沈知遇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月光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沈知遇的银戒和她的素圈戒指碰在一起，发出细碎的声响。
“晚晚。” 陆时衍想冲过去，腿却像灌了铅。
苏晚转过头，脸上带着他从未见过的温柔：“时衍，我累了。”
“别走！” 他嘶吼着惊醒，冷汗浸透了衬衫。窗外的雨己经停了，第一缕晨光从百叶窗漏进来，照在满地的玻璃渣上，泛着冷光。
休息室的门被推开，助理拿着创可贴进来，看到他掌心的伤口倒吸一口冷气：“陆总，您又……”
“备车。” 陆时衍打断他，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去沈知遇的别墅。”
助理愣住了：“可是陆总，现在才五点……”
“我让你备车！” 他猛地站起来，眼底的红血丝比昨晚更浓，“我要去告诉苏晚，我也会给她买馄饨，我也会记得她生理期要吃胡椒味的，我甚至可以……”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着，“我甚至可以接受沈知遇。”
只要她回来。
车停在别墅门口时，晨雾还没散。陆时衍看着二楼卧室的窗帘紧闭，突然想起苏晚有赖床的习惯，以前每个周末，他都会把早餐端到床上喂她吃。
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下车，却看见沈知遇的车从车库里开出来。车窗降下，沈知遇穿着黑色风衣，左手无名指的银戒在晨光里闪了一下。经过他车旁时，沈知遇偏过头，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像在说：“你又来晚了。”
陆时衍的拳头猛地攥紧，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的伤口里。他看着沈知遇的车消失在路尽头，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父亲把那半块面包递给沈知遇时，那小子也是这样，用胜利者的眼神瞥了他一眼。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输了。
回到办公室时，保洁正在清理满地的玻璃渣。陆时衍坐在空荡荡的办公桌前，突然发现苏晚的郁金香杯碎片里，卡着张小小的便利贴。是她的字迹，歪歪扭扭地写着：“时衍，记得买黄桃味酸奶。”
他把便利贴小心翼翼地捡起来，贴在电脑屏幕上。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在 “黄桃味” 三个字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也许，他还有机会。
陆时衍拿起手机，翻到苏晚的号码。指尖悬在拨号键上，迟迟没有按下。他想象着她接电话时的语气，是会像以前那样带着撒娇的抱怨，还是会像在便利店那天，冷得像块冰？
最终，他只是编辑了条短信：“晚晚，我在老地方等你。”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他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安眠药的后劲还在，梦里的苏晚又开始对着月亮笑，只是这一次，她转身时，风衣下摆扫过的，是他送的那条珍珠手链。
他知道这只是幻觉，却还是贪婪地看着，首到阳光彻底铺满整个办公室，把碎玻璃照得像满地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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