擀面杖带起的风刮得林洛灵耳尖生疼。
她本能地侧身,后腰重重撞在卖菜的木案上,筐里的土豆骨碌碌滚出来,砸在脚背上生疼。
强哥儿死死攥着她的蓝布衫下摆,指甲几乎要掐进布料里。
"抓住她!"王老板的折扇"啪"地甩开,惊得旁边卖糖葫芦的老头手一抖,红果儿噼里啪啦掉了满地。
两个伙计从人堆里挤出来,一个攥住悍妇举擀面杖的手腕,另一个抱住她的腰。
悍妇像被踩了尾巴的母狗,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嚎叫:"松开!
我要撕了这小娼妇的脸!
上个月收我五块大洋说能让男人还阳,现在连坟头都被野狗刨了!"
林洛灵扶着案几站首,袖中玉牌凉意顺着血管往西肢窜。
她突然想起原主记忆里那叠皱巴巴的账本——原主儿子三个月前续弦,填房媳妇是邻镇的丧夫女人,姓马。
原主曾在账本最后一页用朱砂笔写"马氏心毒,不可近",字迹歪歪扭扭,像是被人推搡着写的。
"马婶。"林洛灵开口,声音比刚才稳了些。
她盯着悍妇脸上飞溅的唾沫星子,"原主走阴有规矩,先看生辰八字再收定金。
您男人的八字是甲子年丙寅月丁未日?"
悍妇的嚎叫突然顿住,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人群里有个戴瓜皮帽的老头摸出烟袋:"我记着,老马家那口子是属鼠的,可不就是甲子年生的?"
"那您说说,原主收您定金时,是不是让您在黄纸上按了血手印?"林洛灵往前走一步,强哥儿攥着她衣角的手跟着松了些。
她看见悍妇粗布衫下的手腕有道新青,像是被人掐的,"您要是拿得出那张黄纸,我立刻赔您十块大洋;要是拿不出......"她顿了顿,袖中玉牌突然烫起来,"您这是在坏走阴婆的规矩。"
"放屁!"悍妇猛地一挣,挣脱伙计的手,扑过来要抓林洛灵的脸。
可刚抬起手,就被王老板的折扇骨敲在腕骨上。
王老板笑眯眯的,眼睛却像淬了冰:"马氏,我这茶棚每日流水二十块大洋,您要再闹,我让伙计把您捆去警署。"他冲伙计使了个眼色,两个精壮汉子立刻抄起麻绳。
人群里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许家娘子跑过来时,发髻散了一半,怀里抱着个用油纸裹着的东西,浑身都是泥。
她扑通跪在林洛灵跟前,油纸"哗啦"散开,露出半截染着青苔的骨殖:"阴姥!
在后山枯井第三块青石板下找着了!
我闺女腕子上的银镯子还在!"她举起那截尺骨,腕骨处果然套着个刻着莲花的银环,"我就说您是活菩萨!"
围观的人嗡地炸开了。
卖豆腐的妇人红着眼圈抹眼泪:"我就说阴姥不是骗人的,上个月我家娃夜啼,她给的符水喝了就好......"卖菜的婶子把滚到脚边的土豆捡回筐里:"马氏你刚才那话,可寒了阴姥的心!"
悍妇的脸瞬间白得像张纸。
她后退两步,撞在茶棚的柱子上,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王老板摇着折扇凑过来,扇骨点了点林洛灵的袖角:"阴姥,这马氏......"
"她是原主儿子的填房。"林洛灵盯着悍妇发颤的膝盖,突然笑了,"原主走的时候,存折藏在堂屋梁上的瓦罐里。
上个月有人半夜爬房梁,瓦罐摔碎了,存折被撕成两半。"她从怀里摸出半张泛黄的纸,"这是我在灶膛里捡的,还沾着灶灰呢。"
人群里响起倒抽冷气的声音。
卖糖葫芦的老头敲着铜铃:"难怪老林家那小子上个月跟他媳妇闹得厉害,原来是为这个!"
林洛灵没理那些议论。
她转身从强哥儿怀里接过竹篮,里面整整齐齐码着扎好的茅草人。
每个草人头顶都别着根银针,针尾系着红绳。
她挑了个最矮的草人,红绳在指尖绕了两圈:"马婶,走阴婆的规矩,坏规矩的要受阴刑。"
银针扎进草人胸口的瞬间,悍妇突然尖叫着捂住心口,指甲在粗布衫上抓出几道破口。
她跪在地上打滚,额头撞在青石板上"砰砰"响:"疼!
疼死我了!
我错了!
我不该撕存折!"
围观的人全往后退了两步。
卖豆腐的妇人捂住小闺女的眼睛,王老板的折扇"啪"地合上,眼神却亮得反常。
强哥儿攥着林洛灵的衣角,小声说:"阿姐,她...她是不是中邪了?"
"不是中邪。"林洛灵盯着在地上抽搐的悍妇,声音像浸了冰水,"这是因果。"
"够了!"
一道男声从巷口炸响。
林洛灵抬头,看见原主儿子林大挤开人群,脸涨得通红。
他穿着新做的蓝布长衫,胸口的盘扣歪了两颗,显然是跑着来的:"娘!
你闹够了没有?
马氏是我媳妇,你这样作践她,传出去让我怎么做人?"
林洛灵盯着这个名义上的儿子。
原主记忆里,林大从小被惯得不成样子,十六岁偷了邻居家的鸡,原主跪在人家门口求了三天;二十岁赌钱输光娶亲的聘礼,原主卖了陪嫁的银簪子给他填窟窿。
现在他站在这里,眼睛里只有被戳破的体面,没有半分对母亲的关切。
"做人?"林洛灵冷笑。
她抬手,重重扇在林大脸上。
脆响惊得屋檐下的麻雀扑棱棱乱飞,强哥儿"啊"地捂住嘴。
林大捂着脸后退两步,嘴角渗出血:"你...你敢打我?"
"我敢。"林洛灵把茅草人往地上一摔,红绳断成几截。
她盯着林大和缩在墙角的悍妇,声音像腊月里的风,"从今天起,你们再敢动原主半件东西,这草人就是下场。"
人群突然静得能听见针掉在地上的声音。
林大捂着脸,眼里有不甘,有愤怒,却不敢再上前。
悍妇缩在墙角,浑身筛糠似的抖,连哭都不敢出声。
王老板的折扇又"唰"地展开,挡住半张脸。
他盯着林洛灵袖中若隐若现的玉牌,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强哥儿拽了拽她的衣角,小声说:"阿姐,该回土地庙了,赵阿婆还等着我们送玉米呢。"
林洛灵弯腰捡起竹篮,茅草人的碎草沾在她蓝布衫上。
她转身往巷口走,强哥儿蹦蹦跳跳跟在后面。
身后传来王老板的声音:"阴姥,明日我那铺子的事......"
"寅时三刻。"林洛灵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句。
她听见身后林大的骂声,听见悍妇压抑的抽噎,听见围观人群的窃窃私语。
风卷着青石板上的菜叶子打着旋儿,掠过她脚边。
玉牌在袖中微微发烫,像在提醒什么。
林洛灵摸了摸胸口,嘴角勾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该来的,总会来的。
抱竹笋的熊猫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http://www.220book.com/book/T95M/)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