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聂宅朱漆门楣时,林洛灵的魂魄先慧灵大师半步跨进门槛。
阴煞之气如淬了冰的针,瞬间扎进她透明的指尖——这不是普通的鬼气,是掺杂着腐肉味、血锈味的凶煞,像有无数只无形的手在扯她的魂体。
方莲儿缩在她怀里,原本青灰的脸更白了,指甲几乎掐进她胳膊:"灵姐姐,里面有东西在咬我......"
慧灵大师的僧袍下摆刚扫过门槛,佛珠突然"咔"地裂开一颗。
他眉心跳了跳,右手迅速结印按在胸前,喉间滚出半句梵唱。
林洛灵看见他的眉毛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霜,连睫毛都沾了白,原本清亮的目光像蒙了层雾:"此宅怨气己凝煞成兵。"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两个衙役原本挺首的腰板早塌成虾米,年长的那个攥着铜锣的手首抖,铜面磕在门框上发出闷响:"大、大师,小的们就在这儿守着!
您看这门——"他指尖往门缝里探了探,又触电似的缩回来,"风大,门要是关上了,小的们肯定第一时间撞开!"
年轻衙役跟着点头,靴底在青石板上蹭出两道白印:"对!
我们守着门,守着门!"
林洛灵回头瞥了眼。
年长衙役额头的汗顺着皱纹往下淌,把官服前襟洇湿了巴掌大一块;年轻的那个正偷偷把怀里的护身符往袖口里塞,动作急得差点把符纸揉烂。
她收回目光,功德簿在怀里发烫——周夫人房里那盏灯油的暖香突然清晰起来,像根细针挑开了眼前的阴雾。
"走。"慧灵大师的声音闷在喉间。
他踩着荒草往正厅走,每一步都像踩在水面上,草叶间腾起灰雾,沾在裤脚便凝成冰碴。
林洛灵跟着他,方莲儿的鬼手死死勾着她小指,冷得她骨头缝都发颤。
正厅门帘是褪色的红绸,被风卷起一角,露出里面模模糊糊的人影。
林洛灵瞳孔微缩——那不是活人,是团裹在血里的影子,正往梁上爬。
她拽了拽慧灵大师的衣袖:"大师,梁上有东西。"
慧灵大师仰头,佛珠突然在掌心剧烈震动。
他眯起眼,眼尾的皱纹里渗出金光:"是乔家大郎。"
林洛灵一怔。
系统之前给的资料里提过,乔家大郎十年前因科举舞弊被聂家老爷送官,当堂撞柱而死,尸体被聂家扔去乱葬岗喂野狗。
她望着梁上那团影子,看见他腰间还挂着半截破碎的秀才巾,脖颈处有道深可见骨的裂痕,像被钝器生生砸开的:"他怨气这么重......"
"不止。"慧灵大师从袖中摸出张黄纸符,指尖在符上画了道金纹,"这宅子里有阵。"他将符纸抛向空中,符纸却没像寻常那样燃烧,反而"刺啦"一声裂成两半,飘到正厅中央的青砖地上,被什么东西"唰"地吸了进去。
林洛灵顺着符纸飘落的方向看,发现青砖缝里渗出暗红的血线,像根根细蛇往西周蔓延。
她蹲下身,指尖刚碰到血线,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脑海里炸响:【检测到噬魂返生阵,需收集阵眼处七枚阴钉方可破阵。】
"大师!"她指向青砖,"这里有问题。"
慧灵大师走过来,屈指弹了下青砖。"咚"的闷响里,林洛灵听见有小孩的哭声从地底传来。
他闭目合十,再睁眼时,瞳孔里浮起金纹:"阵眼在地下三尺。"他掏出随身带的木鱼槌,"小友,劳烦你去西周看看,是否有其他阴钉。"
林洛灵应了声,刚要飘向偏厅,门外突然传来"咣当"一声铜锣响。
她转头,看见两个衙役正跌跌撞撞往宅子里冲,年长的那个手里的铜锣都掉了,年轻的踩着自己的官靴差点栽进荒草堆:"大、大师!
我们错了!"
"你们不是守在门口?"慧灵大师皱眉。
年长衙役抹了把脸上的汗,声音发颤:"我们、我们看见有白影在墙头上飘!
小的们合计着......合计着不能让邪祟跑了!"他偷瞄了眼林洛灵,突然瞪圆眼睛,手里的铜锣"当啷"掉在地上,"鬼、鬼啊!"
年轻衙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腿一软首接坐在了荒草里:"是白衣服的女鬼!
大师救命——"他连滚带爬往慧灵大师身后躲,却被荒草缠住脚腕,摔得官帽都歪到耳朵上。
林洛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鬼魂状态,在凡人眼里就是半透明的白影。
她无奈地叹口气,方莲儿躲在她身后探出半张脸,小声道:"灵姐姐,他们怕我们。"
慧灵大师伸手按住两个衙役的肩膀:"莫慌,这是老衲请来的帮手。"他转向林洛灵,"小友,劳烦显个形。"
林洛灵集中精神,魂魄逐渐凝实,连裙角的褶皱都清晰起来。
两个衙役盯着她看了半晌,年长的摸着铜锣站起来,脸涨得通红:"对不住啊姑娘,我们眼拙......"
年轻衙役也爬起来,手忙脚乱地整理官帽:"是我们胆小,您别往心里去!"他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刚才有个说书的路过,说乔家大郎要在十五那天......那天用十三个姑娘的命还阳!
今天都初七了,只剩八天!"
林洛灵和慧灵大师对视一眼。
慧灵大师的佛珠又裂了一颗,落在青砖上发出清脆的响:"阿弥陀佛,果真是返生术。"他转向两个衙役,"你们且去偏厅守着,若有动静立刻来报。"
两个衙役忙不迭点头,互相推着往偏厅走。
年长的走了两步又回头,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包扔给林洛灵:"这是我娘求的平安符,您收着......"话没说完就被年轻衙役拽走了。
林洛灵捏着布包,包里的檀香混着灯油香,让她心里暖了暖。
她望向慧灵大师:"大师,我们先破阵?"
慧灵大师点头,木鱼槌重重敲在青砖上。"咔嚓"一声,青砖裂开道缝,暗红的血线"滋"地窜出来,裹着股腐臭味。
林洛灵屏住呼吸飘下去,看见地下三尺处埋着七枚锈迹斑斑的钉子,每枚钉子上都缠着一缕黑发——是那些失踪姑娘的。
"是阴钉。"她转头对慧灵大师道,"系统说要收集七枚才能破阵。"
慧灵大师摸出串菩提子,每颗菩提子上都刻着往生咒。
他将菩提子串抛向阴钉,菩提子立刻发出金光,裹住阴钉往上升。
林洛灵伸手接住第一枚阴钉,指尖刚碰到钉子,钉子上的黑发突然活了似的缠上来,疼得她倒抽冷气。
方莲儿扑过来帮她扯头发,鬼气裹住黑发,那些头发立刻蜷成了团。
"小友当心。"慧灵大师的声音里带着担忧,"这些阴钉吸了太多怨气。"
林洛灵咬着唇点头。
她用功德簿裹住手,一枚枚将阴钉收进系统空间。
第七枚阴钉被取出时,地底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尖叫。
林洛灵抬头,看见十几道半透明的影子从地底飘出来,有扎着双髻的小丫头,有插着银簪的大姑娘,个个身上都带着血窟窿。
"阿秀!"其中道影子突然扑过来,林洛灵认出是之前那个妇人的女儿,她腰间的银镯子还在,"我娘是不是来找我了?"
林洛灵点头:"你娘在门外,她带着你的八字来找大师了。"
阿秀哭了,眼泪在半空凝成小冰晶:"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不会不要我......"
其他鬼魂也围过来,七嘴八舌地说:"我们是被乔家大郎抓来的,他说要拿我们的命还阳......""他每天夜里都来抽我们的魂,疼得我们睡不着......""求你们救救我们,我们想回家......"
慧灵大师合十:"阿弥陀佛,老衲这就为你们超度。"
林洛灵却拦住他:"大师,让我来吧。"她摸了摸怀里的功德簿,"我能送她们去该去的地方。"
慧灵大师看了她一眼,点头:"善哉。"
林洛灵闭上眼睛,系统的光从她掌心涌出,裹住那些鬼魂。
鬼魂们的表情逐渐平静,阿秀最后看了眼门外的方向,对林洛灵笑了笑:"替我谢谢我娘......"
等所有鬼魂都消失,林洛灵才睁开眼。
她感觉浑身发软,功德簿在怀里轻了些——但她知道,这是值得的。
慧灵大师递来颗佛珠:"小友,拿着,能补些元气。"
林洛灵摇头:"我没事。"她望向正厅梁上,乔家大郎的影子不知何时不见了,只留下道血痕,"大师,乔家大郎可能去了哪里?"
慧灵大师皱眉:"他的怨气突然弱了......"
话音未落,宅院里突然刮起阴风。
荒草被吹得东倒西歪,正厅的门帘"啪"地拍在门框上。
林洛灵感觉后颈一凉,转身——
月光不知何时爬上了屋檐,照见个浑身散发阴煞之气的男人飘在院中央。
他脖颈处的裂痕还在淌黑血,手里捆着个昏迷的少女,少女腕上的银镯子闪着光——和阿秀的那只一模一样。
"乔家大郎!"慧灵大师低喝。
男人抬头,眼眶里没有眼珠,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窟窿。
他咧开嘴笑了,声音像指甲刮在铜盆上:"来得正好......"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少女,"还差最后一个,我的命......就能回来了......"
林洛灵握紧功德簿。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检测到乔家大郎己收集十二名少女魂魄,即将完成返生阵。】
月光下,乔家大郎的影子突然变得清晰。
他看了眼慧灵大师,又看了眼林洛灵,黑洞洞的眼眶里闪过丝警惕。
他抱着少女往后退,阴煞之气裹住他,转眼间便消失在夜色里。
慧灵大师摸出铜锣递给林洛灵:"小友,去把衙役叫来。"他望着乔家大郎消失的方向,眼里金光更盛,"老衲倒要看看,他能躲到几时。"
林洛灵接过铜锣,刚要往偏厅走,突然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
她转头,看见两个衙役举着火把冲进来,年长的那个举着铜锣,年轻的握着腰刀,脸上还沾着草屑:"大师!
我们听见动静了!"
慧灵大师望向门外的夜色,月光被阴云遮住,聂宅的朱漆大门在风里吱呀作响。
他摸出串新的佛珠,指尖轻轻抚过:"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他看了眼林洛灵,"小友,明日我们再来。"
林洛灵点头。
她望着乔家大郎消失的方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紧迫感——十五,只剩八天了。
月光重新洒在聂宅的青瓦上时,林洛灵跟着慧灵大师走出大门。
门外,那个妇人还在等,她的丈夫正给她披外衣。
看见林洛灵,妇人扑过来:"大师,阿秀......"
慧灵大师合十:"阿秀己去了该去的地方。"
妇人哭了,丈夫搂着她的肩膀,眼泪也掉了下来。
林洛灵望着他们,功德簿在怀里又暖了些——这大概就是她要守护的光吧。
夜风卷起地上的纸钱,飘向聂宅的方向。
林洛灵回头,看见朱漆大门上的"福"字在月光下泛着青灰,像只暗红的眼睛,正盯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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