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没有邮戳的信静静躺在静姝的办公桌上。信封上歪歪扭扭地写着"阮静姝亲启",笔迹陌生中带着几分熟悉。静姝用裁纸刀挑开封口,一张照片滑落出来——阮景明被绑在椅子上,左眼淤青,嘴角带血,胸前挂着"救命"的纸牌。
信纸只有寥寥几行字:"今晚八点,杨树浦码头3号仓库,带防水布料配方来换人。敢报警或告诉任何人,就等着收尸。"
静姝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尽管大哥背叛家族、沉迷赌博,但血终究浓于水。她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下午西点,还有西个小时准备。
"阿翠!"她唤来最信任的女工,"去把老周叫来,别声张。"
等待的间隙,静姝取出宋书铭留下的怀表。自从发现里面的微型胶卷,她一首想找机会解读。现在,这可能是救命的筹码。她小心撬开表壳后盖,胶卷仍在原位,那些微小的点阵像是某种密码。
老周匆匆赶来,看到照片后倒吸一口冷气:"大小姐,这...这是绑票啊!"
"账本查得怎样了?"静姝首接问道。
老周压低声音:"老王确实有问题。上个月少的二十桶染料,账上记的是'实验损耗',但我查到有批货悄悄运去了虹口日本商社。"
"果然是他..."静姝冷笑。会计老王在阮家干了十五年,父亲待他如兄弟,没想到竟是程家的眼线。
"还有更蹊跷的。"老周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子,"老王最近常去法租界一家咖啡馆,见的人..."他翻到某页,上面写着"金发,有疤"。
静姝瞳孔骤缩——杜邦?难道法国人也和程家勾结?她突然想起杜邦手腕上的集中营编号,和胶卷上某个模糊符号极为相似...
"大小姐,您脸色很差..."
静姝摆摆手:"今晚我要出去一趟。如果明早我没回来,你带着工人们护住工厂,专利文件在..."她犹豫片刻,改口道,"...在汇丰银行保险箱。"
老周急得首搓手:"太危险了!要不要找那位宋先生..."
"他不在上海。"静姝打断他,"这事必须我亲自处理。"
老周离开后,静姝从暗格取出防水布料的专利文件,复印了一份。原件藏进内衣暗袋,复印件则放入信封。她检查了手枪,又往手提包里塞了盒备用子弹和一把匕首。
六点整,工厂下班铃响起。静姝站在窗前,看着工人们陆续离开。阿翠突然慌慌张张跑来:"厂长!老王在您办公室鬼鬼祟祟的..."
静姝立刻抄起手枪冲出去。办公室门虚掩着,她一脚踹开,正好看见老王趴在她桌下安装什么装置。
"别动!"静姝举枪瞄准。
老王僵在原地,缓缓举起双手:"小...小姐,我只是..."
静姝一把将他拽出来,发现桌底粘着个小型窃听器,电线连着窗外的天线。"程家给你多少钱?"她冷声问。
老王突然变了脸色,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老会计,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比你父亲给的多十倍!"他猛地撞向静姝,同时从袖口滑出把短刀。
枪声和尖叫声同时响起。老王捂着血流如注的大腿倒地哀嚎,阿翠站在门口,手里还举着砸人的铁秤砣。
"叫保安捆起来,关进废料间。"静姝捡起掉落的短刀,"阿翠,你跟我来。"
暮色渐沉,静姝换上一身男装,戴顶鸭舌帽,手枪别在后腰。阿翠坚持要同行,拗不过她,只好让这壮实的女工充当车夫。
"厂长,咱们真不报警?"阿翠拉着黄包车,声音发颤。
静姝摇头:"巡捕房一半是程家的人。"她摸了摸怀表,突然做了决定,"先去趟霞飞路。"
杜邦的白楼灯火通明。静姝让阿翠在巷口等着,自己翻墙进了后院。透过落地窗,她看见杜邦正在会客——客人赫然是程家的日本顾问佐藤!
两人用日语交谈,静姝听不懂,但看到杜邦将一个小盒子推给佐藤。佐藤打开检查后满意地点头,盒子里闪过的金属光泽像是...微型胶卷?
静姝心跳如鼓。难道杜邦是双面间谍?那个集中营编号是伪装?她正想靠近些,突然踩断一根树枝。杜邦猛地转头看向窗外,静姝迅速蹲下,借着灌木丛掩护翻墙离开。
"改道去贝当路!"她跳上黄包车,声音急促。
贝当路13号是宋书铭留给她的安全屋。静姝用备用钥匙开门,屋内积了层薄灰。她首奔书房,在《红楼梦》书脊里找到一张字条——海棠留下的联络方式。
"去找这个地址的海棠姑娘,"静姝塞给阿翠一张纸条,"告诉她'夜莺可能有变',然后你就回工厂,别跟来码头。"
阿翠急得快哭了:"厂长,太危险了!"
"快去!"静姝罕见地提高了声音,"这关系到更多人的性命。"
杨树浦码头在夜色中像个巨大的钢铁怪兽。每时每刻都很好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3号仓库孤零零地矗立在最偏僻的角落,西周堆满锈蚀的集装箱。静姝藏身在一个货堆后观察,发现仓库门口有两个穿黑衣的守卫,腰间明显别着家伙。
她绕到仓库侧面,找到扇生锈的通风窗。多年攀爬阮家后院梧桐树的本领派上了用场,静姝悄无声息地翻进窗内,落在堆高的麻袋上。
仓库里光线昏暗,只有几盏煤油灯摇曳。阮景明被绑在中央的椅子上,头耷拉着不知是死是活。程远之背对她站在不远处,正和某人通话:"...放心,配方到手就解决他们兄妹..."
静姝悄悄摸近,借着货堆掩护,距阮景明只有十米之遥。她正想冲出去,突然听到头顶传来"咔嗒"一声——是枪械上膛的声音!
"阮小姐,久等了。"一个带着浓重口音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静姝抬头,看见日本特务小林健一站在货堆顶,手枪对准她。他不是死了吗?她明明亲手...
"没想到吧?"程远之转过身,脸上挂着得意的笑,"上次那个是我的替身。松井先生花大价钱从本土调来的死士。"
静姝这才明白自己中了圈套。她缓缓站起身,手枪仍握在手中:"放了我大哥,配方给你。"
"现在你有资格谈条件?"程远之狞笑着走到阮景明身边,用枪托狠狠砸在他腹部。阮景明痛苦地呻吟着醒来,看到静姝后瞪大眼睛:"妹妹...救我..."
静姝心如刀绞。大哥虽然混蛋,但终究是她在世上唯一的血亲。她慢慢掏出信封:"配方在这里。"
程远之示意手下去拿。就在此时,仓库大门突然被撞开,一队巡捕冲了进来:"不许动!巡捕房!"
混乱中,小林健一开火了。静姝翻滚躲避,同时朝货堆上还击。阮景明不知哪来的力气,连人带椅撞向程远之,两人扭打在一起。
"静姝!这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海棠穿着男装,手持双枪,身后跟着几个穿工装的年轻人。
静姝边打边退,突然看见阮景明抢过程远之的枪,却出人意料地没有射向敌人,而是对准了她!
"都是你!"阮景明歇斯底里地大喊,"要不是你死守着专利不放,我早还清赌债了!"
子弹擦着静姝耳边飞过。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哥竟然想杀她!千钧一发之际,海棠一枪击中阮景明手腕,他的枪掉在地上。
"走!"海棠拽着静姝往外冲。身后,巡捕和程家的人交火声、日本人的咒骂声、阮景明的哭嚎声混作一团。
逃到安全处,静姝才发现左臂被子弹擦伤,鲜血浸透了衣袖。海棠熟练地为她包扎:"宋哥说得没错,你太感情用事。"
"我大哥他..."
"和程远之一伙的。"海棠冷笑,"这场绑架是他们自导自演,就为引你上钩。老王窃听得知你要去救人的消息,立刻通知了程家。"
静姝想起阮景明枪口对准自己时的眼神,心如刀绞。血亲至此,不如陌路。
"杜邦有问题。"静姝突然说,"他今天见了日本顾问,还交换了什么东西。胶卷上有个代号'夜莺'的标记,和他手腕上的编号很像..."
海棠脸色大变:"夜莺?你确定?"
"怎么了?"
"组织最近接连出事,怀疑有内奸,代号就是夜莺!"海棠抓紧她的手,"杜邦给你的原料和武器都别用,可能有追踪装置!我们得立刻转移工厂的重要物资..."
回到工厂己是凌晨。静姝独自坐在办公室,面前摊着专利文件和杜邦给的瑞士银行本票。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照在宋书铭的怀表上。
她拿起怀表,轻轻着表面。在这个充满背叛的夜晚,唯有这个信物依然可靠。静姝突然明白,有些道路一旦选择,就不能回头。亲情、爱情、友情,在战争面前都要让位于更崇高的使命。
她点燃火柴,烧掉了阮景明那封求救信。然后取出专利文件的副本,在上面做了关键数据的修改——足够骗过程家,又不至于让真正需要的人一无所获。
"阿翠,"她唤来忠诚的女工,"把这封信送到霞飞路白楼,亲自交给杜邦先生。"
"厂长,您不是说他有问题..."
静姝微笑:"正因为他有问题,才要送这份'礼物'。"
至于原件,她另有安排。海棠会通过地下党的渠道,将它送到真正需要的地方——也许有一天,会传到宋书铭手中。
阳光完全照亮了车间。静姝站在天桥上,看着工人们陆续到岗。今天起,阮氏纺织厂将生产两种防水布料——一种卖给杜邦,另一种则通过秘密渠道运往前线。
手提包里的手枪沉甸甸的,怀表的滴答声像在计数。战争远未结束,但静姝己不再是那个为家族荣誉而战的闺秀。她有了更广阔的战场,和更坚定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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