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南能感觉到地面在下沉，每道裂缝里都渗出凉气，像是有阴风从地底灌上来。
苏青梧的发丝被吹得乱飞，她突然抓住他的胳膊："听！"
众人静了一瞬。
除了石屑坠落声，还有种细碎的金属摩擦声，像是无数根钢针在互相刮擦。
夜无痕的刀突然发出嗡鸣——那是玄铁遇到同类金属时的共鸣。
他瞳孔微缩："是...机关兽？"
严世藩的脸彻底白了。
他转身就往暗门跑，却被夜无痕一脚踹回原地："想跑？
说清楚那是什么！"
"是...是太祖皇帝用来守陵的机关兽！"严世藩喉结滚动，"用精铁铸的，刀枪不入，能喷毒雾...当年为了练手造了三具，全埋在这贡院地下..."
"三具？"苏青梧的手攥紧了药囊，"现在有几具要醒？"
回答她的是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
正中央的地面轰然裂开，一道黑影破石而出——那是具一人多高的精铁兽，头颅似虎，背生双翼，双眼嵌着的夜明珠泛着幽绿的光。
它前爪一按，刚裂开的地面又碎了一圈，钢尾扫过的地方，石壁被刮出深可见骨的痕迹。
楚昭南的望气术还未收。
他看见这机关兽的气运是死灰色，却缠着无数细如蛛丝的红——那是被机关阵困了百年的怨气。
残片的青芒与这些红丝纠缠，竟在牵引着机关兽转头，铁齿开合间发出类似兽吼的尖啸。
"昭南！"苏青梧的声音带着颤，"它在看你！"
楚昭南攥紧残片。
凉意顺着掌心窜上手臂，他突然看清了机关兽颈间的刻字——"寅"。
和残片投下的影子，和地面的青铜砖，都是同一个字。
"地支盘残片对应十二地支。"他的声音很低，像是说给自己听，"第二块是'寅'，所以唤醒的是'寅'位的机关兽。"
机关兽的铁尾再次扫来。
夜无痕挥刀去挡，玄铁刀与精铁尾相撞，溅起的火星里竟裹着黑血——不是人血，是机关兽关节里渗出的毒锈。
他闷哼一声，刀身被震得几乎脱手，虎口裂开的血珠滴在铁尾上，瞬间冒起青烟。
"有毒！"苏青梧扑过去，扯下自己的衣袖缠住夜无痕的手，"我带的解毒散只能压半个时辰，必须尽快..."
"退到石壁边！"楚昭南拽着她往右侧跑。
机关兽的铁爪拍在他们刚才站的地方，青石板碎成齑粉。
他能感觉到锁命符的灼痛又强了几分，残片的凉意却在疯狂翻涌，几乎要穿透衣襟。
"昭南，你的手！"苏青梧突然惊呼。
他这才发现，自己攥着残片的手背上，浮现出青色的纹路，沿着血管往小臂爬，"是...是残片的力量？"
"可能。"楚昭南盯着机关兽再次扬起的铁爪，喉间的腥甜几乎压不住。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快得像是要破胸而出。
望气术里的气运突然清晰起来：机关兽的死灰色气运正被残片的青芒牵引，而严世藩的墨色气运正在往暗门挪——那老匹夫趁乱爬到了暗门边。
"夜无痕！"他大喊，"严世藩要跑！"
夜无痕的刀光如电。
玄铁刀擦着严世藩的耳尖劈在暗门上，将整扇青铜门劈出道裂缝。
严世藩瘫坐在地，看着自己被震落的半只耳坠，终于泄了底气："楚昭南，你就算能过机关兽这关...拿到所有残片又如何？
地支盘的秘密，会让你生不如死！"
楚昭南没有接话。
他望着机关兽再次逼近的铁爪，突然将残片抵在胸口。
凉意如刀刺进心脏，却精准地避开了锁命符的灼痕。
他看见苏青梧的嘴在动，却听不清她喊了什么——此刻他的世界里只有气运的流动：青芒、死灰、墨色，还有...自己的气运，正从原本的赤金色里渗出缕缕青。
机关兽的铁爪即将落下的瞬间，楚昭南突然笑了。
他松开苏青梧的手，迎着铁爪迈出一步。
残片的青芒从他指缝里窜出，像条活物般缠上机关兽的脖颈。
机关兽的铁齿猛地卡住，夜明珠般的眼睛里，幽绿转为浑浊的灰。
"昭南！"苏青梧的尖叫混着夜无痕的断喝。
但楚昭南知道，他赌对了。
地支盘残片与机关兽同属"寅"位，本就是一体。
当残片的力量与机关兽的怨气共鸣时，他不是在对抗，而是在...接管。
机关兽的铁尾突然垂落。
它低下头颅，铁爪在地面划出深沟，却没有再攻击。
青芒顺着残片涌进楚昭南体内，他能清晰地"看"到机关兽的构造：关节处的青铜轴，喉间的毒雾囊，甚至尾椎里藏着的最后一块机关钥。
"苏青梧！"他转身，"机关兽喉间有个青铜环，用你的透骨钉挑断它！"
苏青梧的银针闪着冷光。
她踩着夜无痕的刀背跃起，精准地扎进机关兽喉间。"咔"的轻响后，机关兽的眼睛彻底暗了，像座突然断电的铜钟，重重砸在地上，震得整座洞底都晃了晃。
"拿到了！"夜无痕的刀架回严世藩脖子上时，楚昭南才发现自己后背全湿了。
锁命符的灼痛不知何时弱了，残片的凉意像条小溪，在他体内缓缓流淌。
他摸了摸胸口，那里的灼痕竟淡了三分——原来残片真的能压制锁命符。
苏青梧扑过来检查他的伤势，指尖碰到他手背上的青纹时，突然顿住："昭南，这纹路...像不像地支盘的'寅'字？"
楚昭南低头。
青纹在他手背上蜿蜒，确实组成了个扭曲的"寅"字。
他抬头看向洞顶——不知何时，震动停了，火势也小得只剩零星火苗。
严世藩瘫在地上，盯着他手背上的纹路，喃喃道："地支盘...真的认主了..."
洞外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武禁司的密探举着火把冲进来，为首的老宦官看见楚昭南，立刻单膝跪地："楚大人，陆先生说让您带着严世藩回诏狱。"
"走。"楚昭南弯腰拽起严世藩。
残片在怀中发烫，手背上的"寅"字泛着微光。
他能感觉到，洞底深处还有十二道类似的气息，正随着"寅"字的激活，开始在地下苏醒。
当他们钻出暗门时，天己经蒙蒙亮了。
楚昭南抬头看向东方，残片突然发出清越的鸣响。
他手背上的"寅"字亮得刺眼，像是在指引着某个方向——那里，是大胤的皇陵所在。
而在他们身后的洞底，那具倒下的机关兽突然动了动。
它尾椎里的机关钥"咔嗒"弹出，滚进了更深的裂缝。
裂缝深处，传来十二声几乎同时的轻响，像是某种沉睡了百年的东西，终于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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