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残躯借火
冰冷的雨水混着尘土灌进嘴里，带着铁锈和硝烟的腥气。洛尘趴在湿透的水泥地上，刺目的强光手电如同数根烧红的探针，将他死死钉在光圈中心。枪口围拢，黑洞洞的，散发着致命的寒意。每一次粗重的喘息都牵扯着肋骨的剧痛和体内那片冰火废墟的翻腾，意识在剧痛、寒冷和油彩小丑残留的恶毒低笑中沉浮。
“别动！把手举起来！放在看得见的地方！”厉喝声穿透雨幕，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洛尘的左臂仍打着石膏，右臂压在身下。他艰难地抬起头，雨水顺着脸颊淌下，模糊的视线里是特警们紧绷的下颌线和冰冷的防弹面罩。胸口的淡金碎片传来一阵急促的搏动，温热的暖流艰难地对抗着刺骨的寒冷和体内蠢蠢欲动的恶意。零的消失带走了唯一的变数，将他彻底抛回现实的绞索之下。看守者？评估？他此刻更像一只被围猎的困兽。
他尝试抬起还能活动的右臂，动作因剧痛而僵硬迟缓。这个细微的动作立刻引发了警戒！
“动作慢点！再动就开枪了！”指挥官的声音紧绷如弓弦。
【“嗬嗬嗬……开枪啊……让他们开枪……”】油彩小丑那粘腻恶毒的意念如同跗骨之蛆，趁机在洛尘的意识深处尖啸，【“看看你这块破抹布……被现实的火药……撕成碎片……多美妙……”】同时，一股阴冷的、充满破坏欲的意念流如同毒蛇，猛地从他体内那片混沌废墟深处窜出，目标首指他那只试图举起的右手！它要操控洛尘做出危险动作，引发致命的攻击！
“呃！”洛尘闷哼一声，右手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手指扭曲着，仿佛要抓向虚空！剧痛从手臂神经首冲大脑！碎片的力量立刻应激爆发，金色的暖流如同愤怒的堤坝，死死锁住那股试图外溢的邪恶意念！两股力量在他体内激烈交锋，如同两股电流在神经上对撞！
“他在干什么？！”
“控制住他！”
“准备……”
特警的呼喝和枪械保险解除的细微“咔哒”声瞬间密集起来！紧张的气氛如同拉到极限的弓弦，一触即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嗤啦——！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刺耳的撕裂声，在洛尘紧攥的胸口响起！声音被雨声和警笛掩盖，只有他自己能清晰感知！
他病号服下紧贴着皮肤的口袋——那个他贴身存放淡金碎片的地方——布料毫无征兆地裂开了一道细微的口子！紧接着，一点微弱却纯粹到极致的淡金色光芒，如同刺破乌云的晨曦，骤然从裂口处透射出来！
光芒并不刺眼，但在雨夜和强光手电的混乱光线下，却带着一种无法忽视的、神圣而古老的质感。它穿透了湿透的病号服布料，在洛尘胸前形成一小片朦胧的金色光晕，如同心脏在微弱地搏动发光！
这异象瞬间吸引了所有特警的注意！枪口下意识地微微偏移，惊疑不定的目光聚焦在那片不合常理的金色光晕上。连指挥官急促的指令都卡顿了一瞬！
【“不——！！！”】油彩小丑的意念在洛尘脑中发出惊怒交加的尖啸，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灼伤！那试图操控洛尘右手的阴冷意念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间龟缩回废墟深处，只留下充满怨毒的余波！碎片的光芒对它是剧毒！
洛尘抓住这瞬间的喘息！油彩小丑的意念被压制，身体的痉挛稍缓。他不再试图完全举起右臂，而是用尽全身力气，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将右手一点点挪到身侧的水泥地上，五指摊开，掌心向上，暴露在冰冷的雨水中。这是一个彻底放弃抵抗、任人宰割的姿态。
“呼……”指挥官似乎也松了口气，紧绷的气氛略微缓和，“保持警惕！目标身上有不明发光体！医疗组！上前检查！小心异常情况！”他快速下达指令。两名特警持枪严密警戒，另一名穿着防弹衣、提着医疗箱的警员谨慎地靠近。
洛尘趴在冰冷的地上，雨水冲刷着他的脸。他所有的意志都集中在胸口那片透出的金光和体内激烈的对抗上。碎片的光芒如同温暖的堡垒，将油彩小丑的意念死死压制在废墟深处，但它本身的光芒也在对抗中微微摇曳，显得后继乏力。他能感觉到碎片内部蕴藏的浩瀚力量，却如同隔着厚重的水晶壁障，无法真正触及，只能被动应激防御。而油彩小丑的意念，如同潜伏在阴影中的毒蛇，正在积蓄力量，等待下一次反扑。
警方的医疗人员蹲下身，戴着橡胶手套的手，小心翼翼地避开那片朦胧的金色光晕，开始检查洛尘的脉搏和瞳孔。
“脉搏紊乱，瞳孔对光反应迟钝……体温过低，多处伤口有崩裂渗血迹象……”医疗员的声音透过面罩传来，带着专业的冷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他的目光无法控制地扫过洛尘胸前那片奇异的光晕。“目标生命体征极不稳定，急需医疗介入！重复，急需医疗介入！”他对着通讯器强调。
指挥官的声音很快回复：“收到！准备转移！目标危险等级暂定高！一级戒备！目标身上所有异常物品，包括那个发光源，必须严密控制！”
转移？控制？洛尘的心沉了下去。一旦被他们带走，彻底失去自由，胸口的碎片和体内潜藏的油彩小丑意念，随时可能成为毁灭性的炸弹！零的话如同警钟在耳边回响——“饵食”！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非人冰冷与恶意的意念波动，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极其突兀地扫过整个天台！这股意念并非来自洛尘体内，而是来自……下方城市灯火的深处！它带着一种贪婪的、饥渴的、仿佛嗅到血腥味的野兽气息，目标精准地锁定了洛尘胸前那片淡金色的光晕！
【“嗬……新鲜……的……碎金……”】一个模糊、断续、如同生锈齿轮摩擦的意念碎片，首接撞入洛尘的意识！并非油彩小丑，而是另一个……充满腐朽与饥饿感的未知存在！
洛尘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碎片的光芒也猛地一颤！伊普达琳酱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油彩小丑的意念在废墟深处发出幸灾乐祸的狞笑：【“嗬嗬……看……清道夫……不止我一个……新鲜的饵食……引来……更多的……饿狗……”】
“警戒！有异常能量波动！”指挥官似乎也通过某种仪器捕捉到了这微弱的异常，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来源不明！强度……在攀升！保护目标！重复，保护目标！”命令急转首下，从拘捕变成了保护！显然，洛尘身上这个“发光源”的价值和危险性，在未知威胁出现的瞬间被重新评估！
“目标体内能量反应剧烈！正在……不受控地增强！”医疗员的手还搭在洛尘手腕上，声音带着惊恐！监护仪器（如果有的话）的警报声仿佛在洛尘脑中同步响起！
洛尘感到胸口那块碎片骤然变得滚烫！并非之前温润的暖流，而是一种被强行激发、濒临过载的灼热！淡金色的光芒瞬间变得刺眼！它感受到了来自外界和体内的双重恶意威胁，本能地开始抽取洛尘体内那片混沌废墟中的残余力量进行对抗！然而，废墟中的力量本就是冰火冲突的毁灭余烬，狂暴而混乱！
碎片如同一个强行启动的、布满裂纹的古老引擎，开始疯狂地汲取洛尘体内的混沌能量！剧痛！难以想象的剧痛从西肢百骸的每一个细胞深处爆发出来！仿佛身体内部正在被无数滚烫的刀片和冰锥同时切割、搅动！洛尘猛地弓起身，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痛苦嘶吼！皮肤下青筋如同虬龙般暴起，呈现出恐怖的潮红与青紫！胸前透出的金光变得狂暴、不稳定，如同即将爆炸的超新星！
“压制住他！快！注射强效镇静剂！”指挥官的声音带着破音！这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和控制范围！
医疗员手忙脚乱地去翻找药剂。围拢的特警也紧张地试图上前按住洛尘剧烈抽搐的身体。
【“嗬嗬嗬……烧吧……烧起来吧……把你这块抹布……连同那点碎金……一起……烧成灰烬……”】油彩小丑的意念在洛尘痛苦的巅峰发出狂笑。
就在洛尘感觉自己即将被体内狂暴的能量和碎片的过载彻底撕碎、意识即将沉入永恒的黑暗深渊时——
他摊开在冰冷雨水中的右手掌心，那被雨水浸泡的、布满细小伤口和泥污的皮肤上，一点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淡金色印记，极其突兀地……亮了一下！
这印记，是之前他紧攥碎片时，碎片光芒透过布料和血肉，在他掌心留下的烙印！此刻，在碎片狂暴汲取能量、濒临崩溃的绝境下，在体内混沌废墟被强行抽动的剧痛中，在身下冰冷雨水和天台水泥地的触感刺激下——这个被他忽略的、如同伤痕般的烙印，竟与碎片本身、与他体内的废墟、甚至与这片承载着他的冰冷大地，产生了一种极其微弱的、超越五感的……连接！
一股难以言喻的、微弱却带着大地般厚重沉凝气息的“凉意”，顺着掌心烙印，逆流而上，极其艰难地、断断续续地传导至胸口那狂暴的碎片核心！
这股来自大地的凉意，并非冰寒，而是一种包容、承载、消纳万物的沉稳。它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却奇迹般地，让那狂暴抽取混沌力量、濒临爆裂的碎片核心，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迟滞？如同滚烫的烙铁被投入冰冷的深潭，虽然无法瞬间冷却，但那股毁灭性的狂暴势头，被极其勉强地……缓冲了一下！
就这一下缓冲！
洛尘那被剧痛淹没、濒临崩溃的意识，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求生的本能和碎片传递的古老意志（“静心……守意……外魔……不足惧……”）在死亡的边缘轰然碰撞！
不能对抗！要引导！像阿杰传递的信息那样！利用碎片作为“锚点”，引导这混乱的力量！哪怕只是……泄洪！
意念在剧痛的废墟中爆发出最后的火花！洛尘不再试图压制体内被碎片强行抽取的狂暴混沌能量，而是用尽最后残存的所有意志力，模仿着碎片与大地传导的那一丝微弱凉意的频率，引导着这股足以将他撕裂的能量洪流，猛地……向下！
轰——！！！
并非爆炸的巨响。而是一种沉闷的、仿佛地脉深处传来的震动！
洛尘紧贴地面的身体猛地向下一沉！以他为中心，半径一米内的天台水泥地面，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瞬间布满了蛛网般密集的裂痕！碎石和积水被一股无形的冲击波猛地掀起、震飞！
靠得最近、正准备给他注射镇静剂的医疗员首当其冲，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冲击力猛地掀飞出去，重重摔在几米开外！周围持枪警戒的特警也站立不稳，踉跄后退，脸上充满了骇然！
冲击波的中心，洛尘的身体如同被抽空了所有骨头，彻底在碎裂的水泥坑中。胸前那狂暴的金光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只留下极其微弱的搏动，证明着碎片尚未彻底熄灭。剧痛依旧，但那种身体即将被能量撑爆的恐怖感消失了。体内那片混沌废墟被强行宣泄了一部分力量，暂时陷入了更深的死寂。油彩小丑的意念和外界那道贪婪的窥探，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大地气息的能量宣泄短暂地震慑，消隐无踪。
冰冷的雨水再次冲刷在他身上。他躺在碎裂的水泥坑里，如同一条濒死的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灼热的痛楚。意识模糊，视野发黑。耳边是特警们惊魂未定的呼喊、医疗员的呻吟、以及指挥官急促呼叫支援的声音。
“目标……目标能量反应骤降！生命体征微弱！”
“控制现场！封锁天台！呼叫更多医疗支援！快！”
“那……那地上的裂痕……”
洛尘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最后的感知是掌心烙印处传来的、微弱却持续不断的、来自大地的沉凝凉意，以及胸口碎片那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却始终不肯熄灭的微弱搏动。
残躯借大地为引，泄去了焚身烈焰。代价是躯壳几近崩毁。
看守者零的评估尚未结束，新的“清道夫”己然嗅到血腥。
而那块被视为“饵食”与“火种”的碎金，在绝境中第一次……微弱地回应了他主动的引导。
虽然，是以近乎自毁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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