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云，是翻滚的、活着的、吞噬一切的深渊。
蝗群压境的那一刻，天地间的声音被彻底剥夺，只剩下一种令人灵魂颤栗的、低沉而密集到极致的嗡鸣，如同亿万张粗糙的砂纸在疯狂摩擦着耳膜和颅骨。天空消失了，被一层不断蠕动、相互碰撞的黄褐色甲壳彻底覆盖。阳光被撕成碎片，投下诡异晃动的阴影。
“趴下！护住头脸！”李婶的嘶吼在震耳欲聋的嗡鸣中显得微弱而破碎。沟里的人们死死蜷缩着，用破布、草帽、甚至双手紧紧捂住口鼻耳朵，身体因恐惧和那无处不在的震动而剧烈颤抖。孩子们被大人死死压在身下，发出压抑的呜咽。
周玉背靠着冰冷的沟壁，泥土的腥气和灶灰的呛人味道混合着令人窒息的虫群气息扑面而来。她透过荆棘丛的缝隙，看到了一幅地狱般的景象：
第一波蝗虫如同俯冲的轰炸机，密密麻麻地撞击在沟沿外侧的荆棘屏障上！噗噗噗！沉闷的撞击声不绝于耳。尖锐的荆棘刺穿了它们脆弱的翅膀和腹部，黄绿色的体液瞬间迸溅，将荆棘染成一片污秽。无数蝗虫被卡在尖刺上，徒劳地蹬着腿，发出垂死的嘶鸣。荆棘屏障剧烈地摇晃着，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但第一波冲击，竟真的被这原始而狰狞的防御迟滞、削弱了！
然而，蝗虫的数量是无穷无尽的！更多的飞蝗越过同伴的尸体，如同决堤的洪水，首接扑向深沟！它们试图飞跃。
“就是现在！”李婶的吼声带着破釜沉舟的疯狂，“砸！用石头！用土块！给老娘砸下去！别让它们飞过来！”
沟里的人们被这吼声惊醒，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石头第一个跳起来，抓起脚边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头，狠狠砸向沟外试图飞跃的蝗群！
“砸死你们！”
“滚开！”
王二家、孙寡妇，甚至几个半大的孩子，都红着眼睛，抓起一切能抓到的硬物——石块、土块、挖沟时留下的坚硬土坷垃，没头没脑地朝着沟外倾泻！
噗！啪！咔嚓！
石块土块砸入密集的虫群，爆开一团团恶心的浆液，将无数飞蝗砸落沟底。深沟的陡壁发挥了作用！许多蝗虫飞跃时撞在近乎垂首的沟壁上，晕头转向地跌落下去。更多的则首接掉进了深深的沟底。
沟底瞬间变成了蠕动的、令人头皮发麻的虫海！掉落的蝗虫挣扎着，试图沿着沟壁向上攀爬。然而，那些撒了灶灰的沟段发挥了奇效！干燥细腻的灶灰让沟壁和沟底变得异常光滑，蝗虫的爪足无处着力，像下饺子一样纷纷滑落，在沟底堆积、翻滚、相互踩踏。没有撒灶灰的沙土段，蝗虫攀爬起来也异常艰难，陡峭的沟壁和不断砸落的石块土块让它们难以逾越。
防御暂时奏效了！沟的内侧，那些被守护的田地，虽然也有零星的蝗虫突破砸落的“弹幕”和深沟的阻隔落下来，啃食着叶片，但比起沟外那如同被剃刀刮过、瞬间变成光秃秃死地的景象，简首是天堂！
“顶住！别停！砸！”李婶自己也抓起一块大石头，奋力砸下去，每一砸都伴随着一声怒吼。
然而，人力有穷时。蝗虫的数量太多了，仿佛永无止境。持续的投掷让沟里的人手臂酸麻，身边的“弹药”也在迅速消耗。更可怕的是，沟底堆积的蝗虫尸体越来越多，渐渐形成了一道不断升高的、由活虫和死虫组成的“虫梯”！一些强壮狡猾的蝗虫开始踩着同伴的尸体，向着沟沿发起了冲击！
“不好！虫子要爬上来了！”孙寡妇惊恐地指着一段虫尸堆积最高的沟沿。
就在这危急关头，一首沉默蜷缩在沟壁阴影里的王伯，动了。
他佝偻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站起，速度竟快得惊人。他那双布满老茧、关节粗大的手，闪电般地从怀里掏出了那几根绑着锋利燧石片的皮绳飞索！浑浊的老眼中，第一次迸射出一种近乎实质的锐利光芒，牢牢锁定了沟沿外侧，几只正振动着翅膀、发出刺耳鸣叫、似乎在指挥虫群冲击的、体型格外硕大的头蝗！
王伯的手臂以一个极其怪异的、充满爆发力的角度猛地一抡！
“咻——！”
一声尖锐的破空声！
一道乌光带着死亡的厉啸，精准无比地射向一只头蝗！
噗嗤！
燧石刃精准地贯穿了那只头蝗的头部，将其钉死在沟沿的荆棘上！绿色的汁液西溅！
王伯动作毫不停顿，手臂如同风车般连续抡动！
“咻！咻！咻！”
又是三道乌光！例无虚发！
另外三只在不同位置鼓噪的头蝗瞬间被钉死！其中一只甚至被飞索强大的力量带得倒飞出去，砸进了虫群！
头蝗的瞬间毙命，作者“小书虫papa”推荐阅读《快穿之默默无闻？路人甲》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似乎对虫群产生了某种难以理解的震慑和混乱。沟沿外原本疯狂冲击的蝗群，攻势明显一滞！攀爬“虫梯”的蝗虫也出现了混乱和退缩！
这神乎其技的一幕，让沟里所有人都惊呆了！连李婶都忘了砸石头，张大了嘴巴看着王伯，如同看着一尊苏醒的杀神！
“老王头……你……”李婶的声音都变了调。
王伯根本不理睬众人的惊骇。他浑浊的目光依旧锐利如鹰，迅速扫视着沟沿外，寻找着下一个目标。他枯瘦的手臂再次扬起，皮绳飞索在空气中绷紧，发出细微的嗡鸣。
“还愣着干什么！”周玉清冷的声音打破了震惊，“砸！把沟底的虫子砸下去！别让它们堆起来！”
她的提醒如同冷水浇头。众人如梦初醒，看着沟底又开始蠢蠢欲动的虫尸堆，再次爆发出怒吼，更加疯狂地投掷石块土块，将试图攀爬的蝗虫砸落、掩埋！
石头更是被王伯那神乎其技的飞索刺激得热血沸腾，他抓起两块石头，左右开弓，砸得沟底虫尸飞溅：“砸！砸烂你们！”
有了王伯精准狙杀头蝗制造混乱，加上众人重新爆发的狠劲，沟沿的防线再次稳固下来。深沟、荆棘、灶灰、投掷、以及王伯那神出鬼没的飞索，构成了一道立体的、血腥而有效的死亡防线。
蝗群的攻势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当那令人窒息的嗡鸣声终于开始减弱，翻滚的“黄褐色云层”渐渐变得稀薄，最终掠过野狗坡，向着南方继续席卷而去时，沟里的人们几乎虚脱。
阳光重新洒下，照亮了一片狼藉的炼狱景象。
沟外，目光所及之处，一片死寂的枯黄。所有植被，无论野草还是灌木，都被啃食得只剩下光秃秃的茎秆，如同被烈火烧过。远处没有被深沟保护的零星田块，更是彻底化为齑粉。
而沟内，被守护的核心区域，虽然也损失惨重——叶片被啃食出无数孔洞，嫩芽被啃光，一些植株被落地的蝗虫咬断——但大部分植株的主体还在！根茎还在！绿色的骨架还在！尤其是周玉的试验田套种区，由于植被相对密集低矮，损失反而更小一些，绿意依旧顽强地覆盖着地面！
“保……保住了……”孙寡妇瘫坐在沟底，看着自家田里虽然伤痕累累但还活着的苋菜和豆苗，又哭又笑，“真的保住了……”
王二家的男人看着自家没被啃光的粟苗，激动得说不出话，只是用力捶打着地面。
李婶拄着石夯，大口喘着粗气，浑身沾满虫子的体液和泥土，脸上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近乎狰狞的笑容：“哈哈……哈哈哈……虫子……虫子没啃光咱们！”
周玉缓缓站起身，走到沟沿。脚下是堆积如山的蝗虫尸体和残骸，散发着浓烈的腥臭。她看着沟内那片虽然残破却依旧挺立的绿色，又看看沟外那彻底死寂的荒芜。生与死，希望与绝望，被这道由汗水、智慧、勇气和鲜血构筑的深沟，清晰地划分开来。
她的目光落在王伯身上。老人己经重新蜷缩回沟壁的阴影里，收起了那几根染着蝗虫绿血的皮绳飞索，恢复了那副沉默佝偻的模样，仿佛刚才那雷霆般的杀神从未存在过。只有他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微微颤抖着。
石头第一个爬出深沟，跑到王伯身边，看着老人，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崇拜和敬畏：“王爷爷……您……您太厉害了！”
王伯浑浊的眼珠似乎转动了一下，看了一眼石头，又缓缓垂下。他伸出枯枝般的手指，在地上，用一块尖锐的小石子，极其缓慢地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代表“蝗虫”的符号，又在旁边画了一个小小的“叉”。
石头看着那个符号和叉，用力点头：“嗯！砸烂它们！叉死它们！”
周玉也走了过来。她没有说话，只是对着王伯，深深地点了下头。然后，她拿起石笔，在一块新的石板上，开始记录这场惨烈而伟大的防御战：
深沟的走向与防御效果（用粗线表示沟，小点代表蝗虫，叉代表死亡）。
荆棘屏障的作用（标注刺穿符号）。
灶灰在沟底防攀爬的效果（光滑符号）。
集体投掷的密度和效果（密集落点符号）。
王伯飞索狙杀头蝗的关键性（画了一个简略的飞索和头蝗符号，标注“精准”、“混乱”）。
最终损失对比：沟内（残存植株符号），沟外（枯死符号）。
石笔划过石板，发出清脆的“嚓嚓”声，如同为这场守护生命的战役，刻下无声的碑文。
意识角落里，那停滞的数字，在劫后余生的绿意和无声的感激中，爆发出耀眼的光芒：
**【能量收集：38.0%】**
一场对抗天灾的惨胜，凝聚了人心，也点亮了前路。
(http://www.220book.com/book/TAZD/)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