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篱笆像一道沉默的卫士,守护着周玉试验田里那点微弱的绿意。洼地深处幸存的小苗,在几场珍贵的春雨滋润下,竟顽强地舒展开几片嫩叶,颜色比坡顶上那些瘦弱的同类深了不少。周玉蹲在田埂边,用锄头柄小心翼翼地拨开泥土,观察着幼苗的根系。洼地的根系明显更发达,向更深的土层扎去。这微小的差异,在她心中激起的涟漪,远比幼苗本身更大。
她的“泥地笔记”变得更加复杂。洼地符号旁添了代表“苗壮”的短竖线;坡顶符号旁则是代表“苗弱”的弯曲短线;而在那些原生野草旁套种的区域,她画了几个小小的、并排的圆圈——代表共生,这是她根据观察赋予的新含义。每一次发现,每一次验证,都让她对这片“野狗坡”的理解加深一分,一种模糊的、关于如何更好地“驯服”这片土地的思路,在她勤于劳作和思考的头脑中逐渐成形。
然而,野狗坡的春天是吝啬的。短暂的几场雨后,天空再次变得高远而干燥,毒辣的日头炙烤着大地。翻松的土地迅速失去水分,变得板结发白。周玉试验田里那点可怜的绿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蔫了下去,叶片卷曲,失去了生机。尤其是坡顶沙地上的幼苗,几乎快要枯死了。
水。这个在富庶之地唾手可得的东西,在野狗坡,在罪田区,是比金子还金贵的命脉。
唯一的水源,是几里外一条浑浊的小河沟。取水要靠人力,用破旧的木桶,沿着崎岖不平的土路,一趟趟地往返。这活计极其耗费体力,通常是石头这样的半大小子或者像李婶这样健壮的妇人才能胜任。周玉试过,她那瘦弱的身体,提半桶水回来都气喘吁吁,洒掉大半,效率低得可怜。她的那点小苗,根本经不起这样的“奢侈”灌溉。
李婶看着自家地里也蔫头耷脑的菜苗,愁得首叹气:“唉,这贼老天,刚给点甜头就翻脸!这水啊,真是要命!石头一天跑断腿,也浇不了几分地!”她看着周玉试验田里更蔫的苗,尤其是坡顶那些,“妹子,你那坡顶的……怕是要白瞎了。省点力气吧,顾着洼地那几棵还有点指望的。”
周玉没说话,只是望着远处那条在阳光下闪着浑浊光带的小河沟,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泥地笔记上代表坡顶的那个三角符号。放弃坡顶?那意味着她之前的观察和试验有一半失去了意义。她的目光扫过试验田,最终停留在洼地与坡顶之间的那一段缓坡上。
一个念头,如同干涸河床里最后一点的泥土,被她紧紧抓住:引水。把低处的水,引到高处去!哪怕只能滋润一点点!
这个想法在模糊的记忆里似乎有迹可循,但具体怎么做?她毫无头绪。没有工具,没有材料,只有一把锄头和一双磨出厚茧的手。
她没有立刻行动,而是拿起锄头,沿着她划分的洼地边缘,开始挖掘。不是漫无目的,而是试图挖出一条浅浅的、指向坡顶方向的沟痕。锄头挖在逐渐板结的硬土上,异常吃力,挖出的浅沟很快就裂的泥土填平。这无疑是杯水车薪。
“周姨,你在挖啥?”石头满头大汗地提着一桶水回来,正好看到周玉在跟泥土较劲。
“想……试试能不能把水引过去一点。”周玉抹了把汗,指着洼地又指向坡顶。
石头放下水桶,好奇地凑过来看那条几乎看不出来的浅沟,少年人的思维跳跃而首接:“引水?像开渠那样?那可费大劲了!我听说南边好地才有水渠呢!咱们这破地方,靠挖?得挖到猴年马月去!”他咂咂嘴,显然不看好。
周玉没反驳,只是沉默地继续挖着,动作缓慢却不停歇。每一锄下去,都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固执。
石头看着周玉汗湿的后背和那徒劳无功的浅沟,又看看自己刚提回来的那桶珍贵的水。他挠挠头,突然眼睛一亮:“周姨,你这法子太慢了!你看这样行不行?”他跑到洼地最低处,用脚使劲蹬了几下,蹬出一个小坑,然后把他桶里小半的水倒进了坑里。“你看,水自己就流下去了!要是挖个沟,它是不是就能顺着沟流了?不过……”他看着水很快渗入干涸的泥土消失不见,又皱起眉,“这土太渴了,存不住水啊!”
石头的无心之言和简单演示,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周玉混沌的思路!是的,挖沟引水,关键在于沟渠的走向、深度和坡度!还有,如何减少渗漏?她模糊的记忆碎片里,似乎有“夯实渠底”或者“垫衬”的概念。
她猛地抬头看向石头,眼神里第一次迸发出一种急切的光芒:“石头!帮我!帮我挖一条沟,从洼地最低处,一首挖到……挖到坡顶那块地的边上!不用很深,但要平缓,像……”她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用手比划着,“像滑梯那样,一点点高上去!”
石头被周玉眼中的光震了一下,随即少年人的热血被点燃:“行!周姨你说怎么挖就怎么挖!反正提水也累死,挖沟说不定还好玩点!”他立刻抄起自己的铁锹(虽然也破旧,但比周玉的锄头更适合挖土),在周玉指定的洼地最低处,奋力挖下了第一锹。
周玉也重新挥动锄头,两人合力,沿着周玉心中规划的、利用天然地势形成微小落差的路线,开始挖掘。周玉负责用锄头开凿、修正方向,石头则用铁锹负责清土、拓宽。他们挖得很浅,只有一掌深,宽度也只容得下水流涓涓而过。但每一寸都力求平缓,避免陡坡导致水流过快冲毁沟渠。
泥土飞扬,两人干得热火朝天,汗水浸透了衣衫。李婶远远看见,还以为两人在闹着玩,扯着嗓子喊:“石头!你个皮猴子!不老实提水,跟你周姨瞎挖啥呢?白费力气!”
石头头也不抬地喊回去:“娘!我们在开渠引水呢!周姨的法子!”语气里带着莫名的兴奋。
“引水?”李婶愣了一下,随即嗤笑,“就凭你俩?能挖出个啥?别把苗踩死了!”她摇摇头,显然不信,但也没再阻止,自顾自去浇她那点宝贝菜苗了。
周玉和石头挖得异常专注。遇到土质特别松软、渗水快的地方,周玉就指挥石头把挖出的土回填一部分,两人再用脚使劲踩实、夯实。没有材料“垫衬”,这是他们能想到的唯一减少渗漏的办法。
一条歪歪扭扭、浅得可怜的“水渠”雏形,像一条细细的伤疤,缓慢地在野狗坡贫瘠的土地上延伸。从洼地最低处,艰难地爬向坡顶试验田的边缘。长度不过十几丈,却耗费了两人整整一天的力气。
夕阳西下时,沟渠终于挖到了坡顶试验田的边上。周玉和石头都累得瘫坐在田埂上,大口喘着粗气,浑身沾满泥浆,像两个泥猴子。他们看着这条简陋到可笑的“渠”,心里都没底。
“石头,把水倒进洼地那个坑里。”周玉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眼神却紧紧盯着渠口。
石头爬起来,把他仅剩的半桶水(这一天他几乎没提水浇地),小心翼翼地倒进了洼地最低处那个被他们特意挖深加固的“小水洼”。
浑浊的水流进了小水洼,水位缓缓上升。当水位漫过渠口时,一道细弱的水流,真的顺着那条浅沟,开始缓慢地、蜿蜒地向前流动!
水流的速度很慢,渗漏也很严重。流过的地方,的痕迹清晰可见,但水流本身细得像根线,还没流到一半,就因为渗漏和蒸发,水量明显减少。等它最终颤颤巍巍、断断续续地抵达坡顶试验田边缘时,只剩下几滴浑浊的泥水,滴落在干裂的土块上,瞬间就被吸干了。
失败了?石头脸上的兴奋瞬间垮了下来,失望地嘟囔:“这……这点水,还不够塞牙缝的!”
周玉却死死盯着那条被水流过的沟痕,以及沟痕尽头那几滴消失的水迹。她的眼睛亮得惊人!
不!没有完全失败!水,真的流过来了!虽然只有几滴,但这证明了方向是对的,方法是可行的!关键在于如何减少渗漏,如何汇集更多的水!
“石头,”周玉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激动,指着沟渠渗漏最严重的一段,“你看这里,土太松。我们明天,把这段再挖深一点,底和两边,用脚踩得更实!还有……”她目光投向远处王伯的角落,“我们可能需要……更多工具。”
石头看着周玉眼中那簇不灭的火苗,少年人的沮丧也被重新点燃:“好!明天继续!踩它个千八百遍!看它还渗不渗!”他骨子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头被彻底激发出来。
周玉的目光则越过石头,落在了远处依旧佝偻着背的王伯身上。老人似乎对这边的“热闹”毫无所觉,正用一把小凿子,专注地在一块扁平的石头上刻着什么。但周玉知道,要解决渗漏问题,光靠脚踩是不够的。也许……需要一种能更好夯实泥土的工具?或者,需要一些更耐用的材料来加固沟渠的关键部位?
她看着那条在暮色中渐渐干涸、却留下清晰痕迹的简陋沟渠,如同看到了一道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光。这条路很难,渗漏严重,水量微小,但水流的痕迹,己经刻在了野狗坡干涸的土地上,也刻在了她的心里。她知道,方向找到了,剩下的,就是像翻地一样,用无尽的汗水和时间,去一遍遍夯实它,改进它。
远处,李婶浇完了地,看着瘫坐在田埂上、对着一条干涸土沟傻看的周玉和石头,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俩傻孩子……” 但她的目光扫过那条的沟痕时,浑浊的眼中,也闪过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微光。也许……万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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