颈侧那片纹路发烫。沈画骨缩在东宫偏房角落，指尖用力抵着那片冰冷坚硬的鳞状凸起。水盆倒影浑浊，只映出一点幽暗反光。
萧烬昏睡前的呢喃在脑中回响。
卿卿？画骨？都是你？
放屁！她就是沈画骨！可冰棺里的死婴，贵妃那句“分薄命数”，颈上这鬼东西…像无数线头缠成死结。
太子幼年伴读名册。
这念头刺破混沌。国师能篡改记忆，但纸上东西，总该留点痕迹。
皇家书院深处有座破旧藏书阁，堆陈年杂物，守备松懈。沈画骨等到后半夜，巡更梆子声带着困意，才滑出去。
阁楼比想的还破。门轴锈死，她费力撬开缝挤进去，陈年灰尘混霉烂纸页味冲鼻。月光从破瓦缝漏下几缕，照亮脚下吱呀地板。浮尘弥漫。蛛网糊脸，她抹开，目光扫过。
纸山的坟场！蒙灰册子堆到房梁，有的被鼠啃豁，纸页散落，踩上去软塌。角落还有风干的耗子屎。
这得找到何时？沈画骨心骂，但没退路。她挽袖，凭一点模糊指引——颈侧鳞纹微烫，或体内金线吞噬傀儡丝后的躁动——开始在废纸堆里扒拉。
灰尘迷眼，蜘蛛掉衣领，手指被纸边割破，血混灰土蹭得到处。她不管，像掘土的狗，一本本翻，抖落呛人灰。多是无关紧要的宫人记档、器物清单，翻得指尖发麻，心头发凉。
就在她几乎放弃，靠一堆摇摇欲坠的册子喘气时，指尖碰到一本格外厚实的硬皮册子。封面靛青宫缎，蒙尘但质地不同。褪色大字：《东宫侍读录》。
就是它！
沈画骨心提到嗓子眼，用袖子擦掉封面厚灰。册子边缘包浆磨亮，曾被频繁翻动。她屏息，手指微抖翻开沉重硬壳。
霉味更浓。纸页泛黄发脆，墨迹晕开。她小心翼翼，一页页顺年份往后找。萧烬开蒙隆德七年…八年…九年…
找到了！隆德十年，太子侍读名录。
目光急切扫过名字：镇北侯世子李骁、礼部尚书之子王珩…沈明珠名字在列，标注“贵妃荐，伴读诗书”。
没有卿卿。
沈画骨不死心，手指点墨字，一个个数过去。没有。隆德十一年…十二年…翻到萧烬束发那年，所有伴读名录，都没有“卿卿”二字！
寒意爬上脊椎。萧烬记忆中那个青梅竹马的“卿卿”，在伴读名册上，根本不存在！她的存在，被人硬生生从纸上、也从萧烬记忆里剜掉了！
谁干的？国师？贵妃？
她攥册子指节发白。愤怒和一丝悲凉堵胸。就在她要摔册子时，目光扫过名录最后几页夹缝。
那里似乎…有点不对？
她凑近，借惨淡月光细看。不是墨迹，是册子装订线附近，一页纸被东西黏住边缘，只露极小一角。颜色比周围纸页更黄，质地更薄脆。
沈画骨心跳又急。她小心用指甲，一点点抠黏连边缘。灰尘簌落，黏连处是干涸发硬的浆糊。她屏息，不敢用力，怕撕碎脆纸。
终于，“嘶啦”轻响。那页隐藏的纸，被完整揭下。
不是名录。
是孩童涂鸦。
纸粗糙发黄，边缘毛糙。稚嫩笨拙笔触画着两个手拉手的小女孩。一个穿裙子，头上歪扭画朵花；另一个穿小裤子，头发短短，像假小子。画得抽象，但亲昵快乐透过粗糙线条扑面。
涂鸦空白处，同样稚嫩、但明显后添的歪扭字迹，写着两个名字：
“明珠”，“画骨”。
明珠？沈明珠？画骨？！沈画骨？！
嗡！
沈画骨脑子像被重锤砸中！血冲上头顶又瞬间冻结！她死死盯那两字，眼珠快瞪出来！画骨？是她？！这怎么可能？！她小时从未进宫！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画骨夺凰：吾乃天道钦点薄情种》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更不可能和沈明珠手拉手！
可这名字…这涂鸦藏这…谁画的？何时画的？！
“呵…”
一声突兀、充满嘲讽恶意的轻笑，突然在身后响起！
沈画骨头皮炸开！猛转身！
阁楼破门不知何时推开一条缝。沈明珠站在门口，把玩一个火折子。火苗跳跃，映着她描画过的脸，笑容甜美，眼神却像毒针。
“姐姐，”沈明珠声音甜腻，慢悠悠踱步进来，绣花鞋踩灰地无声，“深更半夜，在这翻垃圾…找什么？找你自己吗？”目光精准落在沈画骨手中发黄涂鸦上，笑意更深更冷，“怎么？看到自己小时野丫头样，很意外？”
沈画骨攥紧涂鸦，指尖几乎嵌进脆纸，声音绷紧：“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沈明珠夸张挑眉，火折子凑近旁边一堆散落废纸，橘红火苗贪婪舔舐干燥纸页，瞬间燃起一小簇火！“意思就是…不该存在的东西，就该这样——”她手腕一扬，燃烧纸团带着火星，猛朝沈画骨怀里《东宫侍读录》砸来！“烧干净！”
火团呼啸！
“你休想！”沈画骨目眦欲裂！那是唯一证据！她本能侧身躲，燃烧纸团擦衣袖飞过，落身后更高废纸堆上！
轰！
干燥陈年纸堆遇火即燃！火苗瞬间腾起蔓延！浓烟滚滚！
“咳咳！”沈明珠被突然蹿高的火焰浓烟呛退一步，脸上扭曲快意，“烧！烧得好！连你那点痴心妄想一起烧光！姐姐，你以为顶着这张脸，就能当卿卿替身了？做梦！你不过是个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野种！太子哥哥心里，永远只有卿卿！”
替身？野种？熊熊火光映着沈明珠恶毒的脸，也点燃沈画骨眼中暴怒！连日压抑、恐惧、控被取代的愤怒，轰然爆发！
“我替你祖宗！”
嘶吼！沈画骨来不及思考！身体比脑子快！她抄起书案上唯一重物——一方沉甸甸、沾满陈年墨迹的石砚台——用尽全力，朝沈明珠得意忘形的脸狠狠砸去！
“砰！”
闷响！伴随沈明珠猝不及防的短促尖叫！
砚台结结实实砸中她额角！墨汁混鲜血糊了半张脸！她甚至来不及反应，眼白一翻，软软瘫倒在地。火折子脱手掉脚边，火苗微弱跳动。
阁楼只剩火焰吞噬纸张的噼啪声，沈画骨粗重喘息。她胸口剧烈起伏，握砚台的手微抖，虎口震麻。看着地上满脸血污昏死的沈明珠，冰冷后怕爬上脊背。
火势更大，浓烟呛人。沈画骨猛回神，不能待了！她踉跄扑向地上开始冒烟起卷的《东宫侍读录》，想抢出。手指刚碰滚烫硬壳封面——
“嗤啦！”
被沈明珠火团点燃的废纸堆轰然倒塌！燃烧纸页当头落下！
沈画骨惊呼，狼狈翻滚躲开。火星溅手臂，烫出红点。名册被倒塌燃烧物压住，火舌迅速舔上！
完了！
沈画骨心头沉，绝望看火苗吞噬硬壳封面。就在她以为一切将毁时，被火焰燎烤焦黑卷曲的册页边缘，在高温下，隐隐透出…红色字迹？
不是墨！是火烤出来的！
她瞪大眼，不顾灼热，用袖子包手，猛从火堆边缘扒拉出几片刚被燎焦黑、边缘卷曲、尚未全毁的残页！
焦糊纸页散刺鼻烟味，漆黑蜷曲边缘缝隙里，赫然显露几行朱砂混暗红物质写就的蝇头小字！字迹细小扭曲，在火光下透着一股邪异！
像一张…配方？
沈画骨心狂跳，忍呛咳灼热，借火光勉强辨认最顶端尚未全焦黑的字：
“易形方…需…至亲骨血…为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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