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的风卷着灰,呛喉咙。沈画骨捏紧焦糊名册残页,暗红药方在指下发烫,“至亲骨血”西字灼人。
“至亲?”她嗓子干哑,目光扫过地上昏死的沈明珠,那张血墨糊的脸讽刺至极。血缘?跟这蠢货?冰棺死婴?还是……
脑中猛地浮现那座锁链缠绕的寝宫。皇帝。那个流紫血的、名义上的父亲。
胃里翻搅。恶心。但药方上的字如毒蛇缠紧——取至亲骨血三滴,混朱砂、尸蛾粉……涂面……可化形……七日……
化形。易容。
这是她眼下唯一能撕开迷雾的机会!管他什么至亲,那老东西的血,她取定了!
她不再看沈明珠,将焦糊纸片塞进怀里。颈侧鳞纹似乎更硬更冷,硌着皮肤。她像夜猫溜出死寂书院,融入黎明前的浓黑。
皇帝寝宫“养心殿”,名字讽刺。外围守卫森严,五步一岗,眼神空洞如泥塑,身上带着国师特有的阴冷气味。
沈画骨趴在远处琉璃瓦上,瓦片冰凉贴下巴。硬闯是死路。她盯着守卫僵硬动作,脑中急转。忽见一个小太监端漆盘低头匆匆走过,盘上盖明黄绸布。
机会!
她悄无声息滑下屋脊,落地无息。小太监拐进窄道瞬间,她闪身背后,手刀快如闪电劈中后颈。小太监软倒。她麻利剥下那身大一号太监服套上,接过沉甸甸漆盘。浓烈刺鼻药味混着铁锈般腥气冲鼻。
她定了定神,微驼背低头,端盘走向养心殿紧闭朱漆大门。心跳如鼓,手心冷汗。
守卫冰冷目光扫过,木然移开。无人阻拦。
殿门无声开缝,更浓药味和死气泄出。沈画骨闪身入内,沉重殿门合拢,隔绝天光。
殿内昏暗如黄昏。巨大蟠龙金柱撑起空旷空间,明黄帐幔低垂死寂。浓烈药味铁锈气源头,在重重幔帐后。
她端盘步步靠近。越往里,铁锈味越浓。脚下金砖触感粘腻。
终于,撩开最后一层明黄纱幔。
眼前景象令她呼吸骤停。
无龙榻宝座。只见巨大冰冷石台。台中央,一个穿明黄寝衣的男人被碗口粗漆黑铁链,呈大字死死锁在石面!
那绝非她记忆中帝王。他瘦脱人形,如披人皮的骷髅。花白乱发贴凹陷脸颊,眼窝深陷,浑浊眼珠呆滞望藻井,仅胸膛微弱起伏证明活着。
最刺目是手腕脚踝。锁链扣处皮肉溃烂见骨。溃烂伤口旁,皮肤下隐隐透出不祥幽暗的……紫色!
紫血!真在皮下流动!
石台下,半人高巨大白玉瓮散浓烈药味。一根暗金细管,一头刺入皇帝溃烂手腕深处,另一头垂入瓮中。一滴,一滴……粘稠、散发微弱紫光的血,缓慢滴入瓮内粘稠药液,“嗒…嗒…”沉闷。
这就是“取血炼丹”!活活酷刑!
沈画骨胃里翻腾欲呕。这就是“至亲”?被当牲畜豢养的囚徒?
她强压恶心,放下漆盘,目光急扫。殿内空无一人,只滴血声惊心。她凑近石台细看。
这时,皇帝呆滞浑浊眼珠极缓转动,目光落她脸上。那目光空洞,却似穿透皮囊,钉入灵魂。
他干裂无血色的唇艰难翕动,气音微弱:“……又……来了……?”
沈画骨心猛一跳!又来了?谁来过?
“药……放……” 皇帝似耗尽力气挤字,眼神重归濒死空洞,望向藻井。
沈画骨才注意漆盘里白玉小瓶。她拿起拔塞,腥甜腻气扑鼻。瓶内是粘稠暗红液体。
心头血?她强忍恶心,凑近皇帝嘴边。
皇帝木然张嘴。就在沈画骨要倾倒瞬间,她目光猛地钉在皇帝脖颈皮肤上!
松弛褶皱的皮下,除幽暗紫色,竟嵌着无数极细微、闪烁金属光泽的黑色颗粒!它们如活尘,在紫血中沉浮!
陨星粉末!铸针匠提过的窃运大阵核心!
原来皇帝紫血混合此物!难怪国师锁他当血罐!
巨大愤怒与悲凉攫住沈画骨。她端药瓶的手停在半空。
皇帝似察觉停顿,浑浊眼珠极缓转向她。空洞中多了一丝微弱难言的复杂,像绝望透出点……哀求?
他干裂唇颤抖更剧,喉中嗬嗬作响,竟微抬锁链束缚的头颅!枯槁脸因用力扭曲,眼死死盯沈画骨,唇无声开合,吐出两字:
“杀……我……”
沈画骨浑身僵住,握药瓶手指猛收。
杀皇帝?冰锥刺脑。他是国师大阵活阵眼,杀他,大阵会崩?可……看他生不如死……
就在她心神剧震,杀意涌上刹那——
“呵呵呵……”
阴冷滑腻如毒蛇爬背的低笑,毫无预兆在空旷死殿响起!
“本座的小虫,终于钻到龙潭底了?” 声音居高临下,猫戏鼠般戏谑。
沈画骨心骤停!猛转身!
殿内最暗角落,空气如水波扭曲。一身玄黑道袍、脸覆半张银面具的国师,鬼魅浮现。唯一露出的眼冰冷贪婪如深渊,牢牢锁她。他手中把玩一根细长幽蓝银针——正是她掉在浴池那根!
“让本座好等。” 国师声音毛骨悚然的温和,“看你像无头蝇乱撞,撞破一层层画皮,终于……撞到这甜美果实前了。” 贪婪目光扫过石台奄奄皇帝,落回她身上,“你的血魂,加上这‘紫龙皿’……本座‘真凰’大道,终将圆满!”
话音未落,国师周身猛地爆出浓稠如墨黑雾!黑雾瞬间凝成数只狰狞鬼爪,撕裂空气尖啸,朝沈画骨和石台皇帝同时抓来!快不容反应!
死亡气息瞬间笼罩!
沈画骨瞳孔缩成针尖!脑中空白,身体本能反应!不止她一人!还有体内那条蛰伏的、刚吞噬过傀儡丝的金线!
“滚开!”
鬼爪即将触体刹那,沈画骨爆喝,手中腥甜药液狠砸鬼爪!同时手腕一翻,指尖夹一根藏着的备用粗劣银针(或是水牢残次品),看也不看,全力刺向石台皇帝那根滴紫血的暗金导管!
不刺皇帝!刺导管!
目标:导管内流淌的、混陨星粉末的紫血!
嗡——!
银针刺入导管瞬间,沈画骨体内蛰伏金线似被彻底激怒,猛从指尖爆发!一缕微弱却璀璨金芒,顺银针如贪婪毒蛇,悍然钻入导管粘稠紫血!
异变陡生!
导管内缓慢滴落的紫血,在金芒钻入刹那,如冷水投烧红烙铁,猛地沸腾逆流!暗紫光芒混诡异黑星芒,轰然炸开!
滋啦——!
滚油泼雪般!那几只抓来的狰狞鬼爪,被逆流爆发的紫黑光芒狠撞,发出刺耳腐蚀声,瞬间冒黑烟,如冰雪消融溃散!
“噗!” 角落国师猝不及防闷哼,周身黑雾剧震,银面具下嘴角渗出一丝暗红!眼中首次露出震惊难以置信!
有效!金线能引动紫血!竟能伤国师!
沈画骨心头狂跳,未及欣喜,身下石台猛震!
“呃啊——!” 锁链禁锢的皇帝发出撕心裂肺惨嚎!枯槁身体如被无形巨力疯狂撕扯,剧颤抽搐!皮下幽紫血管与嵌着的黑星点疯狂暴凸!似有物要破体而出!
“不……!阵……!” 国师惊怒狂吼。
混乱至极瞬间!
石台上濒死皇帝,剧痛暴凸的血丝眼,竟爆回光返照骇人亮光!他死死盯住咫尺沈画骨,锁链勒烂的手,爆出最后不可思议之力,猛挣一点束缚,以扭曲角度,闪电抓向她手腕!
沈画骨本能想躲,不及那只拼死之手!
冰冷枯槁、污血满布的手指,死死攥住她手腕!力大惊人!
紧接着,一个冰冷坚硬、血腥味浓重之物,被皇帝用尽最后力气,狠塞进她手里!
入手沉甸,棱角分明,金属冰冷带古老厚重气——半块造型狰狞青铜虎符!
“呃…呃……” 皇帝喉如破风箱嗬嗬,枯槁脸肌扭曲,眼死死瞪她,唇疯狂开合,似无声嘶吼,又似传递最后信息。
沈画骨听不清,看懂那绝望疯狂口型:
“……去…北疆……阿缨……”
阿缨?谁?
话音未落,皇帝眼中光如烛灭骤熄。枯槁身体猛挺,彻底无声。皮下暴动紫光黑点,瞬间黯淡沉寂。
一代帝王,冰冷石台,屈辱惨烈咽气。至死,眼圆瞪空洞望藻井。
沈画骨握那半块沾满皇帝污血的冰冷虎符,僵立原地。手腕被抓处残留刺骨冰凉粘腻。脑中嗡嗡作响。
“北疆……阿缨……”
“找死——!!!”
国师彻底暴怒咆哮如惊雷炸殿!整座养心殿在恐怖音波中震颤!比刚才浓十倍、几凝实质的滔天黑雾,如灭世海啸,带毁灭气息,朝沈画骨和石台皇帝尸体,疯狂碾来!
死亡阴影,从未如此刻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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