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那日,敦煌的风软了些。青枫树下的积雪化尽,露出去年刻的“晚”与“意”字,填在刻痕里的桂花蜜被雨水浸得发胀,竟在字边催出几丛青苔,像给两个字披了件绿衣裳。
陆念枫翻出本旧相册,泛黄的照片里,年轻的陆?正给棵树苗培土,沈知意站在旁边举着水壶,壶嘴往下滴的水在照片里凝成小白点。“这是1951年种的青枫,”老人指着照片背景,“就在现在这棵树的位置,后来那年冬天冻死了,知意先生哭了半宿,说‘树没熬过冬,像封信没寄到’。第二年春天,她从上海寄来包枫树种,说‘换批不怕冷的来’——现在这棵,就是那时活下来的。”
苏晚摸着树干上的年轮,最中心那圈特别细,是刚种下那年的印记。陆承敦煌拿铅笔在纸上拓印年轮,拓出来的圈圈像枚枚套叠的邮戳,小姑娘忽然指着其中一圈:“这圈里有个小点!像不像知意先生画的桂花?”凑近看,果然有个极浅的凹痕,许是当年虫蛀的,许是某滴雨水打穿的,倒真像朵凝固的小黄花。
上海美术馆寄来个木箱,拆开是半扇旧木门,门板上刻着“沈府”两个字,边角处画了株青枫。馆长附信说:“翻修老画室时拆下来的,知意先生当年总在这门上贴画稿,说‘门是家的邮差,贴满画,就知道人在想什么’。想着敦煌的修复室缺块挡板,就寄来了——门板上的画痕还在,说不定能认出当年的笔迹。”
木工师傅把门板装在修复室的窗户上,阳光透过门板的缝隙照进来,画痕在地上投出细碎的影,像封被拆开的信。苏晚看着那些影,忽然发现其中片光斑的形状,和青枫树叶完全重合——是1953年沈知意画的那片,当年贴在门板上,如今竟顺着光,在七十年后的敦煌落了地。
邮局的老张带来个消息:上海到敦煌的邮路要开专线了,以后信件能快两天到。“说是游客提的建议,”老张笑着递过张宣传单,上面印着两地的风景照,中间用桂花和沙枣连成条线,“还搞了套纪念邮票,印的就是陆先生和知意先生的信,听说卖得火着呢。”
陆承敦煌抢过宣传单,指着邮票上的邮戳:“这日期!1952年秋分,和咱们那封叠字信一样!”苏晚看着邮票上的图案——上海的桂花落在敦煌的沙枣枝上,忽然想起昨夜整理的陆?笔记,其中一页写着:“知意说‘等邮路通了,就把全年的花攒成信,让每个季节都有牵挂’。”
夜里整理数字档案,苏晚把木门上的画痕扫描进系统,和《青枫图》的电子版叠在一起。电脑屏幕上,1953年的青枫与2026年的青枫枝桠交错,画痕里的光斑顺着叶脉流动,像封信正在穿越时光。忽然弹出美术馆的消息,是段监控录像:有个老太太在桂树下抚摸邮筒,说“我爹当年给敦煌寄过信,说等树开花了就回去——现在花年年开,他该收到了吧”。
苏晚望着屏幕里飘落的枫树叶,忽然明白那些年轮里的秘密:所谓邮差,从不是月光,不是风,而是一代又一代人心里的念想。就像这棵青枫,把上海的根扎在敦煌的土里,把敦煌的叶伸向上海的风里,而每道年轮,都是给岁月盖的邮戳——证明有些牵挂,从不会过期。
晨光爬上修复室的木门时,苏晚在门板的画痕旁,轻轻画了片沙枣叶。画完才发现,这片叶的影子,正好落在1953年那片青枫的拓印上,像句迟到了七十年的回复:“收到了,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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