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这天的敦煌,风里裹着沙枣花的甜。修复室的门被推开时,陆承敦煌正蹲在门槛上,给昨天摘的青枫叶刷金粉——她要画完那条河上的星船,船帆得用最亮的金,像沈奶奶说的“能接住星子的光”。
“小陆老师,上海来的包裹!”门口的邮递员举着个纸箱,箱子角沾着点潮湿的绿,“说是天文馆新整理出的,加急寄来的。”
苏晚拆胶带时,指腹蹭到些细碎的银粉,凑近了看,纸箱内壁竟贴着层薄棉纸,纸上印着北斗七星的星图,每个星位都戳了个小孔。“是沈先生当年做的星图信封,”苏晚想起札记里的话,“她说‘星子的信要走星轨的路,得让光先钻个洞’。”
箱子里躺着台老式相机,皮套上烫着个褪色的“陆”字。镜头盖里夹着张纸条,是沈知意的字迹:“1975年霜降,借馆里的相机拍北斗,曝光三分钟,底片上多了道金线,像有人在星轨上系了根红绳。陆?,你说这是不是星子在替我们牵线?”
陆承敦煌把相机举到窗台上,对着党河的方向。阳光穿过镜头,在墙上投出个光斑,光斑里浮着些尘埃,竟真的像串游动的星。“苏晚姐,你看星子在排队上船呢!”她忽然指着相机的取景器,那里映着青枫树的影子,红绳被风吹得飘进镜头,正好和党河的波光叠在一起,像根系在天地间的邮绳。
午后,郑爷爷抱来卷旧胶片,说是整理沈知意的观测记录时找着的。胶片在阳光下展开时,苏晚忽然“呀”了一声——其中帧画面里,敦煌的土坯房顶站着个人,正仰头举着相机,房檐的铃铛在风里摇成模糊的红,而天空的北斗七星旁,有颗流星拖着长尾,尾尖点着点金,像封信刚从星轨上投下来。
“这是1976年春分拍的,”郑爷爷指着画面角落的日期,“档案里记着,那天沈先生在上海观测,说‘敦煌的方向有颗流星特别亮,向是带着金箔在飞’,原来她是在等陆先生的回信呢。”
陆承敦煌忽然想起什么,跑回修复室翻出那枚船票。1976年谷雨的船票,边角的毛边里卡着点沙粒,和敦煌的土色一模一样。“她肯定到了!”小姑娘把船票按在胶片上,画面里举相机的人影,指尖正好落在船票的“敦煌”二字上,“你看,陆爷爷在拍她来的路呢。”
傍晚时,党河的水面起了雾,金粉似的光在雾里游弋。苏晚带着陆承敦煌去河边,看蒲公英的绒毛顺着水流漂,有的被雾粘住,就在水面停成小小的星。“沈奶奶说星子会赶路,”陆承敦煌捡起片绒毛,上面沾着点红——是青枫树上的红绳纤维,“现在它们搭着水船走,比风还快呢。”
回到修复室时,那台老式相机的取景器里,不知何时落了片沙枣花瓣。苏晚轻轻取出,花瓣背面竟粘着粒金粉,和壁画上补的金箔是同个颜色。她翻开陆?1976年的日志,最后页只有一句话:“谷雨,党河的雾里漂着星子,像有人从上海捎了船星光来,我在码头等。”
陆承敦煌把沙枣花瓣夹进日志,正好压在那句话上。窗外的青枫树下,新抽的枝条己经能缠住红绳了,风过时,红绳敲打着树干,发出细碎的响,像有人在数:一颗星,两颗星,……数到第七千颗时,雾里的党河湾忽然亮起来,水面的星影排成了队,像艘泊在岸边的船,正等着把后来的故事,也捎进星子的邮路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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