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司尘处理完一个视频会议，从书房出来，看到这一幕，很自然地走过去。
他先是俯身，在糖糖光洁的小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然后大手一捞，轻松地将咯咯笑的乐乐也揽进怀里。
他就这么席地而坐，后背靠着沙发。
一手稳稳地托着襁褓里的糖糖，让她的小脑袋舒服地枕在他坚实的小臂上。
另一条手臂则有力地环住乐乐的肩，将他圈在自己身侧。
乐乐立刻像只找到暖炉的小猫，舒服地窝在父亲怀里，脑袋靠在厉司尘的胸膛上，继续拿着软积木逗弄妹妹。
厉司尘微微低着头，目光在怀里的两个孩子身上流连。
糖糖正用无牙的小嘴啃着自己的小拳头，亮晶晶的口水沾了一下巴。
乐乐则一脸认真地对妹妹说着幼儿园的趣事，尽管糖糖听不懂。
夕阳的金辉透过落地窗，温柔地包裹着他们。
厉司尘侧脸的线条在光晕里显得异常柔和，眼底的笑意如同融化的暖金。
流淌着一种近乎满溢的、沉甸甸的幸福。
那是一种历经风雨、失而复得后，稳稳握在掌心的圆满。
没有言语，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抱着，那份满足和安宁就足以填满整个空间。
“爹地。”乐乐忽然抬起头，小脸上一片郑重其事。
他伸出小手，轻轻拍了拍自己还显单薄的小胸脯，对着厉司尘，也像是对着懵懂的糖糖宣布：
“以后，糖糖的乐高，我全包了！她想要什么，我就给她拼什么！”
他顿了顿，小眉头一扬，带着一种小男子汉的豪气：
“还有，坏人，坏人要是敢欺负妹妹，我来打，我保护她！”
稚嫩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在温暖的夕阳里显得格外清晰。
厉司尘微微一怔，随即，眼底的笑意更深，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漾开层层温柔的涟漪。
他搂着儿子的手臂紧了紧。
“好。”他看着乐乐亮晶晶的、写满保护欲的眼睛，声音低沉而温暖，带着全然的信任和纵容：
“我们乐乐，是最棒的哥哥。”
他的目光又落回臂弯里咿呀学语的糖糖身上，那个小小的、柔软的生命。
正沐浴在哥哥稚拙却无比真挚的誓言里，也沐浴在父亲温柔如海的注视中。
窗外，晚霞如火，将天空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
窗内，厉司尘宽阔的怀抱，成了两个孩子最安稳的港湾。
他抱着女儿，搂着儿子，满身的戾气和商场上的杀伐决断，都化作了此刻眼角眉梢的温柔。
常年萦绕的那丝冷硬彻底化开。
看着他们父子俩笨拙又无比认真地围着那个粉团子转，我心口总是被塞得满满当当。
然而，这份充盈的暖意之下，身体深处却像被悄悄凿开了一个看不见的缺口。
产后的虚弱如同跗骨之蛆，远比想象中顽固。
刀口的隐痛，哺乳的疲惫，被切割得支离破碎的睡眠……
身体像一架严重透支的机器，每一个零件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更难以言说的是情绪。
它像一片捉摸不定的潮汐，毫无预兆地涌上来。
有时，只是看着窗外飘落的一片叶子；
有时，是糖糖吃饱后满足地打了个小奶嗝；
甚至只是厉司尘递过来一杯温度刚好的水……
毫无缘由的，一股巨大的酸涩就猛地冲上鼻腔，眼眶瞬间发热，滚烫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没有悲伤，没有委屈，只有一种空茫的、无法控制的潮湿感，瞬间淹没所有感官。
我迅速低下头，或者假装被头发迷了眼，飞快地抹掉。
不想让任何人看见这份莫名其妙的狼狈，尤其不想让乐乐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染上担忧。
可眼泪它有自己的意志，固执地往下掉，砸在手背上，留下微凉的湿痕。
第一次发生时，厉司尘正抱着糖糖在窗边轻轻踱步。
低声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他敏锐地捕捉到我瞬间低头的动作和肩膀细微的抽动。
他抱着孩子走近，脚步很轻，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将睡得香甜的糖糖轻轻放进旁边的婴儿床，然后在我身边坐下。
温热干燥的手掌无声地覆上我冰凉的手背。
“怎么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
我用力摇头，想扯出一个笑，眼泪却掉得更凶，喉咙像被棉花堵住，发不出声音，只有破碎的气音。
他沉默地看着我，深邃的眼底没有追问，也没有一丝不耐，只有浓得化不开的心疼和一种近乎束手无策的焦灼。
他伸出双臂，极其小心地避开我尚未恢复的腰腹，将无声流泪的我轻轻拢进怀里。
他的下巴抵着我的发顶，温热的呼吸拂过，手臂收得很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守护力量。
“没事了，小雨，没事了……”
他低沉的嗓音在耳边重复着，像最安稳的锚点，“我在，我在这里。”
他没有追问原因，只是用坚实的怀抱和沉稳的心跳，无言地承接了我所有无法言说的脆弱。
那一刻，被他紧紧抱着，听着他胸膛里有力的搏动，那股灭顶般的空茫和失控感，才稍稍退潮。
第二天清晨，我走出卧室，发现厉司尘的书房门开着。
他穿着舒适的家居服，坐在宽大的书桌后，面前的笔记本电脑亮着，正在进行视频会议。
看到我，他对着屏幕简单交代了几句，便切断了通话。
“醒了？”他起身走过来，很自然地接过我手中的空水杯去续水，“今天感觉怎么样？”
“还好。”我低声应着，目光扫过他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待处理邮件提示。
接下来的日子，厉司尘彻底将工作搬回了家。
巨大的书桌成了临时指挥所，视频会议、电话沟通、文件批复……
一切都在这里完成。
他不再踏足集团大楼，所有需要面谈的事务，都改由特助带着文件往返于厉宅。
他刻意调整了会议时间，避开糖糖需要我的时段。
书房的门常常虚掩着，我能听到他压低声音处理公务的沉稳语调。
但只要客厅里传来糖糖细微的哭声，无论他在进行多么重要的跨国会议，书房的门总会第一时间打开。
厉司尘高大的身影几步跨出，动作快而稳，总是第一个将啼哭的女儿从婴儿床或月嫂怀里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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