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的水花里泛着地宫出口处未干的血迹。顾依然低头看了眼掌心的玉印，印面“轮回”二字在雨中泛着微光，像是刚被洗过一遍的玉器，透出些温润来。
李明泽站在她身旁，长衫下摆早己湿透，却仍保持着与她半步的距离。他没有说话，只是抬手将伞微微往她那边偏了偏。
“你那把伞，撑得比钟表还准。”她低声说。
“你走慢了。”他回得简洁。
她轻笑了一声，刚要再开口，忽然听见一声清脆的铃铛声从巷口传来。那声音在雨幕中格外清晰，像是有人故意摇响的。
两人同时转头。
一个快递员骑着老式自行车冲进巷口，车轮溅起的水花在路灯下划出弧线。他穿着雨衣，头盔压得很低，只露出半张脸。可就是那半张脸，让顾依然的呼吸一滞。
那是一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
唐棠的脸。
不，准确来说，是唐棠十八岁时的脸。
快递员在他们面前急刹，车轮在湿地上滑出一道水痕。他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焦距，像是被雨水泡得模糊的玻璃珠。
“顾……依然。”他开口，声音沙哑，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帮我……选棺材好吗？”
李明泽的手己经按在了腰间的匕首上。
顾依然却只是盯着那张脸，心跳在胸腔里敲出乱码。她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快递员没有等她回答，而是从车后座取下一个包裹，递了过来。
“寄给你的。”
她接过包裹，触感沉甸甸的，像是裹着一层泥。她低头看了眼，包裹上没有寄件人，只有她的名字。
快递员没有多说，转身骑上车，铃铛声再次响起，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幕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李明泽看着她手中的包裹，眉头皱得更深：“你不问是谁寄的？”
“问了他也不会说。”她淡淡道，“但我知道，这东西来得不简单。”
两人找了个屋檐下避雨。她将包裹放在地上，手指轻轻撕开外层的防水布。一股潮湿的泥土味扑面而来，包裹里赫然是一本厚重的花名册，封面用红漆写着“时空协理人名录”。
她翻开第一页，纸张己经泛黄，边角卷起，像是被雨水泡过又晒干。第一页上赫然写着一个人的名字——“李守仁”，正是李明泽的爷爷。
她抬头看了眼李明泽。
他脸色沉了下来，接过花名册，一页页翻下去。名字一个接一个，有些她听过，有些则从未见过。但每一页的最后，都有一行小字，标注着死亡日期和死因。
“这些人……都死了。”她低声说。
“不是死，是消失。”李明泽的声音很冷，“他们没有尸体，只有记录。”
她点点头，继续翻页。突然，一张照片从书页中滑落，掉在地上。
她弯腰捡起，是西张1997年的集体合照。照片上的人穿着统一的白大褂，站在一座老式实验室前。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仿佛那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可当她翻到照片背面时，笑容凝固了。
上面写着一句话：“这是给你们最后一支队伍的惩罚。”
她将照片递给李明泽，他接过，脸色瞬间变了。
“最后一支队伍……”他喃喃，“那年，我爷爷带队去执行‘归墟计划’，回来的只有他一个人。”
她看着他，没有说话。
“这张照片，我见过。”他继续道，“是我小时候，在爷爷书房的抽屉里发现的。后来，那抽屉就被锁死了。”
她低头看着花名册，指尖轻轻划过那些名字。这些人，有的她听过，有的甚至见过。但无一例外，都“消失”了。
“这不是花名册。”她忽然开口，“这是名单。”
“什么名单？”
“死亡名单。”她抬起头，目光坚定，“或者说，是‘被选中’的名单。”
李明泽沉默了。
雨还在下，打在屋檐上，发出密集的敲击声。远处的天际泛着灰白，像是黎明前的预兆。
她将照片放回花名册，合上封面，轻轻拍掉上面的泥。
“我们得查清楚，谁在寄这些东西。”她说，“还有，那个快递员……他到底是谁。”
李明泽点头，将花名册收进背包。
“走吧。”他道。
她应了一声，撑起伞，踩着积水往前走。
可就在他们即将走出巷口时，她忽然停住脚步。
“怎么了？”李明泽回头。
她没有回答，而是低头看着伞柄。伞柄上，不知何时沾了一滴血。那血迹己经干了，颜色暗红，像是从包裹里渗出来的。
她缓缓抬起头，望向巷口。
那辆自行车，静静地停在墙边，车灯还亮着，雨滴打在车座上，发出细碎的响声。
而那个快递员，不见了。
伞柄上的血，顺着她的指尖滑落，砸在地面，溅起一小片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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