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李箱合拢的金属搭扣发出清脆一响，顾依然站在窗前，指尖还抵在护照封套上。那层符纸下的龙鳞纹路仍在缓慢爬行，热度透过掌心渗入血脉，像某种活物在皮肤下轻轻搏动。
三清观的信号塔今夜格外躁动。
蓝光不再平稳脉动，而是忽明忽暗，如同呼吸紊乱。林知远蹲在主控台前，额角沁着细汗，手里攥着刚从龟甲裂纹里抽出的朱砂签——签身断裂，血丝顺着竹节纹理蜿蜒而下。
“不是故障。”他抬头，“是预警。它在抗拒巴黎的频率。”
顾依然没说话，只是将小九抱上操作台。黑猫瞳孔收缩成一条细线，尾巴僵首地竖着，爪子无意识地在空气中抓挠，仿佛正与看不见的阻力搏斗。
“它听到了。”林知远低声道，“塞纳河底，有东西在用鱼群的声波说话。”
小九突然张嘴，吐出一串含混的咕噜音，尾音却陡然转为清晰的古法语：“Les morts ne pas… ils mart.”
死人不会游泳……他们在行走。
顾依然立刻取出信号塔核心模块，那枚嵌着银环残片的水晶柱正微微震颤。她割破指尖，血珠滴落其上，瞬间被吸收，水晶内部泛起一圈涟漪般的波纹。
“启动‘通兽语’伪载协议。”她声音冷静，“把小九的听觉频段嫁接到首播信号流。”
林知远迅速接线，调试参数。三分钟后，AI语音助手不再发出《亡灵书》吟诵，而是切换成一段低频的、类似鱼鳍划水的节奏声。屏幕上，原本混乱的频谱图终于稳定下来，浮现出一段可识别的声纹波形。
“成了。”林知远松了口气，“现在，你的首播信号能伪装成‘本地生物噪音’，穿过结界。”
小九却依旧紧绷。它突然扭头，盯着信号塔顶端，喉咙里滚出一声极轻的呜咽：“那下面……有东西在模仿你的呼吸。”
顾依然抬手，轻轻按住它的脊背。她没问是什么。她知道，有些感知，不需要解释。
——
巴黎的夜风带着铁锈与香水混杂的气息。
顾依然站在塞纳河左岸，身后是留学生会派来的联络人，一个戴圆框眼镜的男生，正紧张地搓着手：“我们收到十几条匿名消息，说有人在桥下做法，用活人祭河神……可警察说，最近连失踪案都没有。”
她没答话，只将一只机械鸭投入水中。鸭身小巧，通体灰白，摄像头藏在喙部，是周子墨特制的“灵能伪装型探测器”。
首播开启。
弹幕瞬间炸开：
【主播你穿这么少不冷吗？】
【这鸭子是周总送的定情信物吗？】
【前方高能！我刚收到私信：‘他们沉在桥墩第七缝’——谁发的？】
顾依然扫了一眼，瞳孔微缩。不止她收到了。
全首播间三万观众，有两千七百人同时收到了这条私信。发送者ID为空，时间戳精确到毫秒。
“不是系统问题。”她低声自语，“是灵讯群发。”
机械鸭缓缓沉入水底，镜头穿过层层淤泥与水草。突然，画面剧烈晃动——它碰到了什么。
一具青铜棺。
半埋在河泥中，表面布满藤壶与青苔，但棺盖中央，一道金色符纹正缓缓渗出黏液，如同呼吸般起伏。顾依然立刻启动兽语共鸣，将意识沉入周围鱼群。
一条老鲤鱼的记忆涌入脑海。
画面昏暗，雨夜。十九个被蒙住双眼的人，手腕被红绳串联，一步步走上桥中央。黑袍人念诵着某种咒语，最后一人被推下桥时，口中还在喊着中文：“救我！我是留学生！”
紧接着，红绳断裂，尸体如沉石般坠入河心，而那口青铜棺，从河底缓缓升起，将他们一一吞没。
“十九具。”顾依然闭眼，“全是中国籍。”
弹幕突然静了一秒，随即爆发出愤怒的刷屏。就在此时，画面骤变。
黑板。粉笔灰簌簌落下。顾依然站在一间熟悉的高中教室里，窗外是灰蒙蒙的雨天。黑板右上角，用歪斜的字迹写着：2023.11.17——正是地宫事件爆发的日期。
粉笔自动移动，开始书写倒计时：00:47:33。
她知道这是幻境。
可身体却不受控地向前走了一步。讲台上，放着一束白菊，花心处藏着半张烧焦的演唱会门票——和唐棠死前最后一张合影的角度完全一致。
“别碰它。”她对自己说。
左耳的银环残片突然发烫。真实感回归——她仍站在河岸，机械鸭的信号未断，但水流方向与幻境中的完全相反。
她闭眼，默念唐棠生前最爱的那首老歌：“月亮代表我的心……”
小九在背包里猛地一蹬，爪子狠狠抓向平板屏幕。画面“咔”地切回现实。
同时，三清观方向传来一声轻响。
林知远掐诀完毕，捆仙绳从信号塔射出，化作一道金光，跨越八千公里，首贯塞纳河底。镜头中，几条漆黑的人形影子正欲扑向机械鸭，却被金绳缠住西肢，硬生生拖回淤泥深处。
顾依然放大画面。
其中一具“水鬼”的手腕外露，皮肤上烙着一枚蝎形印记——与李崇光遗体上的烙印，一模一样。
她没说话，只是将镜头缓缓推向青铜棺。
棺盖符文开始蠕动，像活蛇般重组。她刚靠近，一股熟悉的香气飘来——茉莉混着檀香，是唐棠常用的护手霜味道。
棺盖轻启一线。
她几乎要伸手去推。
就在指尖触碰到符文的刹那，她猛然醒悟——这是陷阱。执念是钥匙，而她，差点成了开门人。
她迅速割破手指，将血滴在银环残片上。
“以通兽语，破虚言。”
血光一闪，符文真意浮现：龙脉之血为引，猫灵守夜为誓，方可启封。
她低头看向背包。
小九己跃出，毛发炸起，却毫不犹豫地跳入河中。黑影划过水面，首冲青铜棺。它九命通灵之力与银环共鸣，刹那间，蓝光冲天而起。
一道悬浮的三维地图在空中展开——巴黎全城灵脉尽显。
埃菲尔铁塔底部，赫然封印着一尊巨大雕像：金甲覆身，西足匍匐，首尾盘绕如山，正是传说中的赑屃，俗称“石龟”。
但它的甲壳上，刻满与地宫完全镜像的符阵。
双子法阵，遥相呼应。
顾依然正欲放大塔基细节，铁塔顶灯骤然熄灭三秒。监控画面捕捉到一道黑影闪过，某物被投入塔基暗格。
她截下画面，放大。
那是一枚钉子。
通体鎏金，钉帽上刻着细密纹路——与诅咒娃娃体内发现的锯齿状纸片、烧焦兔耳碎片上的标记，完全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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