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宁站在纺织厂大门口，晨雾像一层纱幔笼罩着厂区。广播里播放着轻快的劳动歌曲，工人们三三两两走向各自的车间。她下意识摸了摸缝在内衣口袋里的图纸，纸张边缘硌得皮肤生疼。
"桑宁！"刘慧芳小跑着追上来，额头上沁着细汗，"你听说了吗？许技术员出事了！"
桑宁心头猛地一紧，面上却不显："怎么回事？"
"说是违规操作设备！"刘慧芳压低声音，"昨晚保卫科的人把他宿舍翻了个底朝天，搬走了好几箱零件。"她左右张望了一下，"厂长气得拍桌子，说耽误生产进度要追责..."
桑宁喉咙发紧。许晏清被捕前那句"不要相信任何人"还在耳边回响，包括他自己——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走进车间，桑宁立刻察觉到异样。女工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见她进来立刻散开，投来的目光里带着探究和畏惧。她的织布机旁站着两个穿深蓝色制服的人，胸口别着厂保卫科的徽章。
"桑宁同志，"年长些的干事亮出证件，"请配合调查。你和许晏清是什么关系？"
桑宁稳住呼吸："工作关系。他负责技术指导。"
"只是这样？"对方眯起眼睛，"有人反映你们私下接触频繁。"
"为了改进织布机。"桑宁指了指自己的机器，"产量提高了22%，全车间都有记录。"
年轻干事突然插话："昨晚你在哪里？"
"刘慧芳同志家。"桑宁面不改色，"家里有些纠纷，暂时借住。"
两人对视一眼，年长的掏出笔记本："许晏清给你的图纸，交出来。"
桑宁后背沁出一层冷汗。图纸就藏在她贴身口袋里，但绝不能交出去。
"什么图纸？"她故作茫然，"技术方案都交给厂长了。"
"搜！"年轻干事厉声道。
在更衣室里，厂医老婆子粗鲁地检查她的衣物，好在没发现缝在内衣夹层里的图纸。回到车间时，她的工位被翻得乱七八糟——扳手、螺丝散落一地，最让桑宁心惊的是，向阳用废齿轮做的小汽车不见了！
"证物暂扣。"干事冷冰冰地说，"继续工作吧。"
等保卫科的人离开，张红梅立刻阴阳怪气地笑起来："哟，跟违规分子勾搭上了？难怪看不上我们这些老实工人。"
桑宁懒得理会，埋头整理工具。手指碰到扳手时，她突然发现下面压着张小纸条——肯定是刚才搜查时掉出来的。
趁人不备，她快速瞥了一眼："下午三点，废料场。"字迹潦草，不像许晏清的笔迹。
是谁留下的？是陷阱还是援手？
午休时分，桑宁借口头疼没去食堂。她躲在女厕所拆开内衣夹层，取出那张被体温焐热的图纸。"时空定位器"的结构图上，一个高精度陀螺仪被红笔圈出——正是向阳那个会发热的墨水陀螺！
可陀螺现在在哪儿？被保卫科收走了？还是...
她突然想起向阳昨晚睡前的话："陀螺在书包里嗡嗡响，我把它埋在小树下了。"
借口去医务室换药，桑宁溜到厂区东南角的小树林。这里荒草丛生，很少有人来。按照向阳描述的方位，她果然在一棵歪脖子树下发现了新翻动的泥土。
扒开松软的土层，那个沾着血迹的墨水陀螺静静躺在那里。桑宁刚把它挖出来，陀螺突然微微震动，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嗡嗡"声。
"果然在这里。"
一个低沉的男声从背后传来，吓得桑宁差点惊叫出声。转身看去，是仓库管理员老赵——平时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
"赵师傅，您..."
老赵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左右看了看，低声道："许同志让我告诉你，图纸缺的那页在《机械原理》第143页。"
桑宁心跳加速："他还说了什么？"
"不要相信任何人。"老赵重复着许晏清的话，眼神却飘忽不定，"包括我。"
说完，他匆匆离开，背影很快消失在树丛中。桑宁握紧陀螺，掌心全是冷汗。这个老赵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强调"包括我"？
下午的工作心不在焉。桑宁几次操作失误，引来车间主任不满的目光。临近下班时，王主任黑着脸走过来："桑宁，厂长找你。"
厂长办公室里烟雾缭绕。李厂长面前的烟灰缸堆满烟头，见她进来立刻掐灭手中的烟："小桑，组织决定调你去三车间。"
三车间？那是全厂最偏远、条件最差的地方！
"为什么？"
"工作需要。"李厂长避开她的目光，"你的改良方案，厂里决定...全面推广。"他顿了顿，"由张红梅同志负责。"
桑宁几乎气笑出声。抢功劳抢得这么明目张胆？
"厂长，许晏清到底犯了什么事？"她突然问。
李厂长脸色骤变："不该问的别问！"他拉开抽屉取出调令，"明天就去报到。"
桑宁接过调令，发现背面有淡淡的铅笔痕迹——像是有人垫着写字留下的印记。她不动声色地折好放进口袋。
下班后，桑宁先去幼儿园接向阳。孩子额头上的伤己经结痂，见到她就举起一张画："妈妈你看！"
画上是三个小人手拉手，背景有个奇怪的圆形机器。
"这是谁？"桑宁指着中间的小人。
"爸爸！"向阳眼睛亮晶晶的，"李老师说，爸爸在星星上看着我们。"
桑宁喉咙发紧。她仔细看那幅画，突然发现孩子画的"机器"酷似时空定位器的示意图！而向阳根本没见过完整图纸。
"向阳，这个机器..."
"我梦见的。"孩子歪着头，"爸爸说，它能带我们回家。"
桑宁浑身发冷。这太诡异了。
回到刘慧芳家，桑宁借口帮厨躲在厨房，就着灯光研究调令背面的印记。隐约可见几个数字：17-143-2000。
这让她想起老赵说的"《机械原理》第143页"。难道...
晚饭后，她哄向阳睡下，取出陀螺和图纸比对。按照图示，陀螺应该安装在某个环形装置中心，但关键部件缺失——很可能就是许晏清提到的"第143页"内容。
窗外传来轻微的"嗒嗒"声。一个纸团从窗缝滚进来，展开后写着："废料场，现在。带陀螺。"
没有署名。想到那张诡异的儿童画，桑宁决定冒险一试。
夜色中的废料场堆满生锈的零件。月光下，一个黑影站在废纱筒旁。那人转过身——戴着口罩的许晏清？不，仔细看身形更瘦小。
"桑宁同志。"来人摘下口罩，露出一张陌生面孔，"我是林教授的学生，许师兄的师弟。"
桑宁后退半步："许晏清不是被抓了吗？"
"障眼法。"年轻人语速很快，"真许师兄己经去省城了。他让我来取陀螺和图纸。"
"凭什么信你？"
对方掏出张照片——许晏清站在实验室里，手里拿着时空定位器原型机。照片背面写着：2000.10.17。
"师兄说，你看到这个就明白。"
桑宁盯着照片。许晏清果然是来自未来的穿越者！但她仍不敢轻信："许晏清让我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他自己。"
年轻人笑了："所以他让我带句话——'墨水和血都是催化剂'。"
这正是陀螺的秘密！桑宁终于取出图纸："缺的那页在哪？"
"省城图书馆。"年轻人接过图纸，"林教授己经拿到了。明早六点，东风巷17号，有人接你们。"
"为什么要带向阳？"
年轻人眼神复杂："只有穿越者的血脉能启动机器。"他看了看表，"我该走了，保卫科十分钟后换岗。"
临走前，他突然转身："对了，明天千万别吃任何人给的东西，特别是..."
一声突兀的狗吠打断了他的话。年轻人脸色大变，匆匆消失在废料堆后。
回到刘慧芳家，向阳睡得正香，小手紧握着那只电子表。表盘数字闪烁着：03:17。
桑宁突然想起密码中的"17"。她轻轻掰开孩子的手，发现表背面刻着一行小字：
"相信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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