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堂的喧哗与惊叹。
在杨青青的呜咽声中，诡异地安静了片刻。
她蹲在台上，香肩微微耸动。
像是要把这些年独自支撑的委屈，都随着泪水一并流尽。
片刻后，她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强撑着站起身。
台上的妆容己经花了，配上那双哭得通红的桃花眼。
反倒褪去了几分风尘，多了些楚楚可怜的意味。
她朝着林远雅座的方向，盈盈万福，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谢‘八级大狂风’公子厚爱。奴家既受公子如此重赏，不敢食言。今日的献艺，便到此为止了。”
说罢，她再向西方看客福了一福，转身便要离去。
“哎！怎么就走了？”
“就是啊！我们刚来，还没看够呢！”
“收了钱就想跑，没这个道理！”
台下顿时炸开了锅。
有些是真心觉得惋惜。
更多的，则是方才一文钱没赏，此刻却想白看热闹的闲人。
眼看人群就要聒噪起来，杨青青心中一紧，生怕闹出什么事端，连累了这家歌舞坊。
她不敢再多做停留，几乎是逃也似地快步退入了后台。
自有坊里的伙计上台，高声宣布今日曲终，好言安抚着众人。
回到那间狭小却整洁的后台闺房，杨青青关上门。
背靠着门板，大口地喘着气，胸口那惊人的弧度剧烈起伏着。
心腹丫鬟小翠连忙端来一盏温茶：“夫人，您没事吧？”
杨青青摆摆手，接过茶水一饮而尽，总算平复了些许心绪。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既有得此横财的狂喜，又有对那位“狂风公子”的未知恐惧。
但她明白，眼下最要紧的，是稳住这位豪客。
“小翠，笔墨伺候。”
她定了定神，坐在梳妆台前。
亲手研墨，而后口述。
由小翠代笔，写了一封短信。
信笺很快被送到了林远的雅间。
林远展开一看，娟秀的字迹带着几分仓促。
“狂风爷安好。奴家己遵爷的吩咐，结束了今日的弹唱，不知爷可还满意？”
林远嘴角一撇，这女人倒还算懂事。
他拿起笔，连客套话都懒得说，龙飞凤舞地写下一行字，便让林安送了回去。
“既然散场了，我该如何派马车去接你？”
信笺送回杨青青手中，她只看了一眼。
整个人便如遭雷击，手中的信纸都险些没拿稳。
接……接她？
他竟真的要自己随他下楼？
杨青青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在台上那些话，本就是为了抬高身价。
所以故意说得暧昧露骨，哪里想过真有豪客会当场兑现。
这可如何是好？
她蜷缩在软榻上，抱着膝盖，心乱如麻。
去，还是不去？
去了，今夜怕是……
可若不去，便是欺骗了这位“狂风公子”。
万一对方恼羞成怒，别说那宝马香车，恐怕自己以后也别想在这城里立足了。
不行，不能去，但也不能得罪。
一个念头在她脑中飞速闪过。
有了！
她连忙再次提笔。
这一次，语气里多了几分试探与小心。
“不知狂风爷是哪一府的人士？奴家也好……也好有个准备。”
林远接到回信，当场就乐了。
这女人，还跟他玩起了心眼。
他提笔回信，一针见血地戳破了她的心思。
“你问我府邸何在，莫不是想说，无论我说出何地，你都会言说你我相隔甚远，今日天色己晚，不便相见？”
信送过去，杨青青看到内容。
一张俏脸瞬间涨得通红。
像是被人当面扇了一巴掌，窘迫得无地自容。
她那点小心思，竟被对方看得一清二楚。
还不等她想好如何回话，林远的第二封信又到了。
“也罢，既然无法相见，那你是否该在别处，给我些补偿？”
信的末尾，那个“补偿”二字。
被墨迹加重了几分，透着一股子不容拒绝的狎昵之意。
杨青青看着那两个字，心中反倒松了口气。
对方没有强求，而是给了她一个台阶下。
她立刻就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她咬着唇，拿起笔。
这一次的字迹里，带上了几分刻意的娇媚与顺从。
“那……狂风爷想让奴家如何补偿呢？奴家身无长物，唯有几分薄名。不如，奴家亲手画几幅私人的小像，赠予狂风爷，以表歉意，如何？”
林远见她如此上道，满意地挑了挑眉。
“小像？可以。你且送来几幅看看，若能让我满意，必有重赏。”
看到“重赏”二字，杨青青的眼睛亮了。
她本只想随意画几张仕女图应付了事。
但金钱的诱惑，让她立刻改了主意。
这位“狂风公子”出手如此阔绰，所谓的“重赏”，定然非同小可。
想到此处，杨青青立刻屏退了丫鬟，亲自取来上好的画纸与颜料。
她没有画那些常见的仕女抚琴、赏花图。
而是回忆着自己方才在台上的舞姿，深吸一口气，笔尖在纸上游走。
很快，数张画稿便己完成。
画上的女子，或侧卧在榻，衣衫半解，露出圆润的香肩；
或背对看客，回眸一笑，裙摆下的腿部曲线若隐若现；
或以袖掩面，只露出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
每一幅画，都将她那丰腴婀娜的身段展现得淋漓尽致，引人遐想。
但无一例外，她都巧妙地避开了自己的全脸。
只露出局部，让人看得心痒，却又无法窥得全貌。
她自认这番画作，既显风情，又保全了自己最后的体面，堪称完美。
杨青青小心翼翼地将画卷好，让小翠送了过去。
林远在雅间里展开画卷，一幅幅地审视着。
不得不说，这女人的画工确实不俗，身段也的确有料。
可他看着这些画，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这些画，美则美矣。
却像市面上那些流水线画出来的仕女图，缺了魂。
遮遮掩掩，不够坦荡，更不够刺激。
这根本无法让他满意。
林远撇了撇嘴，将画卷随手丢在一旁。
他提笔写下最后一张字条，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和最后的通牒。
“这些，不行。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且好生想想，到底该画些什么。”
“若能让我真正满意，我便再赏你一锭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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