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暖房。
巨大的弧形玻璃顶棚,过滤着北城清冷的阳光,将暖融融的金色慷慨地倾泻下来。空气里弥漫着泥土、青草和绽放的蝴蝶兰混合的清新气息,与此刻巷子里的腐臭和血腥味形成天堂与地狱的对比。
五岁的林明曦穿着嫩芽绿的羊绒小裙子,坐在特制的儿童钢琴凳上,双脚悬空,微微晃荡。细嫩的手指带着孩童的肉感,却异常坚定地落在黑白的琴键上。清澈简单的音符——《小星星》的开头几个小节——流淌出来,稚嫩,却精准。
苏雅坐在旁边的藤椅上,膝上摊着一本厚厚的植物图谱。她微微侧着头,嘴角噙着春风化雨般的笑意,眼神专注得如同在鉴赏稀世珍宝,目光从未离开过女儿的小手。
“曦曦真棒,” 苏雅的声音比琴音更轻柔,像羽毛拂过心尖,“手指要像小蝴蝶一样,轻盈地落下去,再轻轻地抬起来。对,就是这样。”
小小的林明曦转过头,小脸上是全然信赖的笑容,眼睛弯成了月牙,纯净得不染一丝尘埃:“妈妈,好听吗?”
“好听极了,像百灵鸟在唱歌。” 苏雅放下书,带着一身温柔的气息走到女儿身边,俯身环抱住她小小的身体。下巴轻轻蹭着她头顶柔软的发丝,呼吸间是她身上淡淡的、温暖的牛奶甜香。
那一刻的温暖、安全、被珍视的感觉,如同最甜美的毒药,瞬间麻痹了李招娣身上所有的痛苦,也让她沉沦的意识获得了一丝短暂的、虚幻的喘息。
然而,这虚幻的暖意只持续了不到一秒。
画面骤然碎裂、扭曲!
冰冷的夜。林宅宴会厅璀璨到刺目的水晶灯光下。她手中那缕枯黄脆弱的胎发。DNA报告上冰冷的结论。苏雅脸上瞬间褪尽血色的惊惶和恐惧。林国栋如临大敌的阴沉……
“感谢诸位贵宾……见证我的十八岁礼。”
“今晚,我收到了一份……无价的礼物。”
“一份迟到了十八年的……真、相。”
自己那冰冷得如同碎玉砸在冰面上的声音,带着毁灭一切的决绝,在脑海中轰然回响!
紧接着,是红姐那张刻薄扭曲的脸,王哥油腻肥胖的手搭在她腿上令人作呕的触感,那杯被强行灌下、灼烧肺腑的烈酒,红姐泼来的、如同火焰般灼烧伤口的医用酒精,还有最后被像垃圾一样扔在这条冰冷肮脏的暗巷里……
“呃啊——!”
李招娣猛地从虚幻的回忆和噩梦中惊醒!身体因为剧烈的痛苦和强烈的情绪冲击而剧烈地痉挛了一下!脚踝处被包扎的伤口受到牵动,剧痛如同高压电击般瞬间贯穿全身!她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短促而痛苦的呜咽,额头重重地撞在膝盖上!
冷汗如同冰水,瞬间浸透了全身。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不规则地搏动着,仿佛要挣脱肋骨的束缚。
温暖?珍视?那不过是精心编织的牢笼!是包裹着毒药的蜜糖!
冰冷的恨意,如同蛰伏的毒蛇,在极致的痛苦和屈辱的滋养下,再次昂起了狰狞的头颅!这恨意如此真实,如此滚烫,瞬间压过了高烧的眩晕和伤口的剧痛,给她濒临崩溃的意志注入了一股狂暴的力量!
林家!苏雅!林国栋!红姐!王哥!还有那对将她像垃圾一样丢弃的所谓“父母”!
所有将她推入这深渊的人!所有践踏她、羞辱她的人!
她死死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早己结痂又被撕裂的伤口里,带来一阵清晰的、令人清醒的锐痛!那双在黑暗中睁开的眼睛,即使在意识模糊的高烧中,也燃烧着两簇幽暗的、永不熄灭的火焰!那火焰深处,是滔天的恨意,是毁灭一切的疯狂!
活下去!不是为了苟延残喘!是为了让这些人!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
这个念头,如同最炽烈的火焰,在她冰冷的躯壳里熊熊燃烧起来,暂时驱散了死亡的寒意和沉沦的诱惑。
她必须离开这里!这条冰冷的暗巷,随时可能成为她的坟墓!
求生的意志再次占据了上风。她挣扎着,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试图扶着冰冷的墙壁站起来。但高烧带来的虚弱和脚踝处钻心的剧痛,让她双腿软得像面条,刚撑起一点身体,就重重地跌坐回去,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再次袭来,喉咙里充满了浓重的血腥味。
就在她几乎绝望,意识又开始模糊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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