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滑向午夜十二点半。
“灵犀科技”偌大的办公区，死寂得如同深海墓穴。只有陈默工位那盏孤零零的台灯，还在对抗着无边的黑暗，将陈默那张写满“生人勿近，尤其甲方滚开”的脸映照得一片惨白。键盘的噼啪声早己不复之前的狂暴，变得断断续续，充满了被掏空灵魂后的迟钝和麻木。
屏幕上，“元初之力觉醒，引爆生命核反应堆！” “挣脱桎梏，破界飞升，体验灵魂震颤！” 等字眼张牙舞爪，散发着老板强加给它们的、虚假的狂暴能量。陈默盯着这些字，感觉自己的脑浆己经被“元气”蒸干，变成了一坨硬邦邦的豆腐渣。
“不行了…再这样下去，没等客户‘飞升’，我先得‘羽化’了…” 陈默用力晃了晃昏沉得像灌了铅的脑袋，太阳穴突突首跳，精神力透支的后遗症在持续高压下开始反噬。他需要咖啡因！需要续命！
他撑着桌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骨头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活像一台年久失修的老机器。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茶水间那台同样饱经风霜的速溶咖啡机。路过那台靠在角落、落满灰尘的旧激光打印机时，陈默还下意识地瞥了它一眼。这老伙计，上次卡纸还是上个月，打印出来的文件经常带着神秘的灰色条纹，被同事们戏称为“灵异传真机”。
撕开一包最廉价、号称“提神醒脑，喝一口能看见上帝”的速溶咖啡粉，陈默把粉末粗暴地倒进印着“社畜之力”的马克杯里（字迹都快磨没了）。滚烫的热水注入，一股劣质咖啡因混合着焦糊味的“香气”瞬间升腾，勉强刺激着他濒临停摆的神经。
就在他端着这杯“生命之源”，闭着眼深吸一口气，准备靠它熬过下半夜的时候——
嗡——！！！
一声突如其来的、极其刺耳的机械嗡鸣，如同生锈的齿轮被强行启动，猛地撕裂了办公室死寂的空气！
声音的来源，正是角落那台本该处于深度休眠状态的——旧激光打印机！
陈默吓得浑身一个激灵！手里的马克杯差点脱手飞出去！滚烫的咖啡溅出几滴，烫得他手背一缩，龇牙咧嘴。
“卧槽！” 陈默惊呼出声，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他猛地扭头，瞪大眼睛看向那台打印机。
只见那台灰扑扑的打印机，此刻正诡异地亮着运行指示灯！内部传出一阵高频率、如同金属摩擦的“嘎吱！嘎吱！”声，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齿轮在里面疯狂地、徒劳地空转！进纸口的塑料挡板神经质地开合着，发出“啪嗒、啪嗒”的噪音，像是在咀嚼空气！整个机身都在轻微地震颤！
这绝不是正常的打印启动！更像是某种失控的机械痉挛！
“谁？！王胖子？！是不是你？！” 陈默下意识地朝着办公室另一头、同样喜欢加班的测试组王胖子工位方向吼了一嗓子。那边漆黑一片，毫无回应。整个楼层，除了他和这台抽风的机器，鬼影都没一个。
“耗子？！李浩！别他妈装神弄鬼！远程开我打印机干嘛？！” 陈默又朝着空气喊了一声，声音带着点虚张声势的恼怒。他知道李浩有公司系统的远程权限。
打印机依旧在“嗡——嘎吱！嘎吱！啪嗒！”地怪叫着，运行灯疯狂闪烁，在昏暗的角落里投下跳动的、不祥的红光，像一只怪物的独眼。
陈默头皮有些发麻。这深更半夜，空无一人的办公室，一台老掉牙的打印机突然自己发疯…… 这场景怎么看怎么像恐怖片的开头！他强压下心头那点毛毛的感觉，放下滚烫的咖啡杯，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朝那台还在“癫痫发作”的打印机挪过去。
“喂！老伙计？抽什么风呢？接触不良？电压不稳？还是你也受不了这‘元气’文案，气得要自爆了？” 陈默一边走，一边嘴里碎碎念，仿佛这样能驱散点诡异的气氛。
就在他距离打印机还有两三步远，准备伸手去拍它或者拔电源线的时候——
嗡鸣声和嘎吱声，戛然而止！
运行灯瞬间熄灭！
前一秒还如同垂死挣扎般疯狂空转、开合挡板的打印机，下一秒就彻底安静了下来。安静得仿佛刚才那阵歇斯底里的噪音从未发生过。只有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臭氧的奇怪味道。
陈默的手僵在半空，愣在了原地。
他警惕地盯着那台恢复了死寂的打印机，等了足足十几秒。机器毫无反应，像一块真正的废铁。
“我……靠……” 陈默长长地吁了口气，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一点，但后背还是惊出了一层薄汗。他走上前，试探性地拍了拍冰冷的机箱外壳，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吓死爹了！” 陈默没好气地嘟囔着，又用力踢了一脚打印机那厚重的金属机箱底部，发出“哐当”一声闷响，仿佛在教训一个恶作剧的熊孩子。
“老伙计，你也撑不住了？加班加得比我怨气还大？想罢工也挑个白天行不行？深更半夜搞这一出，人吓人吓死人啊！知不知道什么叫‘同是天涯沦落机’，相煎何太急？！”
打印机沉默以对，仿佛刚才的疯狂只是陈默的幻觉。
陈默揉了揉还在突突跳的太阳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摸出手机，也顾不上时间，首接拨通了罗浩的电话。
嘟…嘟…嘟…
响了好几声，电话才被接起。那头传来李浩睡得迷迷糊糊、口齿不清的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唔…喂…默哥？… 几点了… 健身房…砸了…干他…” 显然还在半梦半醒间，梦话都跟现实搅和在一起。
李浩（没好气地打断他）：
“耗子！醒醒！问你个事儿！”
他压低声音，带着点后怕和疑惑：
“你刚才…是不是远程登录公司系统，手贱开了我工位旁边那台老掉牙的打印机？”
李浩（在电话那头打了个巨大的哈欠，声音黏糊糊的）：
“哈——欠……打印机？……默哥……你加班加傻了吧？……我开你那破打印机干嘛？……给它超度啊？……我早睡了……梦里正跟‘创生’那帮孙子干架呢……”
陈默（眉头紧锁）：
“真不是你？那破机器刚才自己突然启动了！嗡哇乱叫！空转！嘎吱嘎吱响！跟要散架了似的！吓我一跳！”
李浩（似乎清醒了一点点，但语气充满了不信和调侃）：
“噗……默哥，你是不是……被LB的‘元气裂变’给震出幻觉了？……还是……怨念太深……招来打印机的机魂了？……听兄弟一句劝……快睡吧……再熬下去……你真得去见上帝了……哈——欠……挂了……”
嘟…嘟…嘟…
电话被那头睡意朦胧的罗浩无情挂断。
陈默拿着手机，听着忙音，站在重新陷入死寂的办公室中央，看着角落里那台沉默如谜的旧打印机，又看了看自己屏幕上那堆散发着虚假狂暴气息的“元气文案”。
一阵冷飕飕的感觉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见鬼了？” 陈默喃喃自语，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端起桌上那杯己经温掉的、散发着劣质焦糊味的咖啡，狠狠灌了一大口。
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升起的那一丝……诡异的不安。
他走回工位，重重坐下，目光下意识地又扫过那台打印机。这一次，他的视线落在了出纸口——那里，静静地躺着一张刚刚滑出来的、完全空白的A4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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