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划拳的、吹牛的、吸溜面条的,全都像被施了定身法,筷子悬在半空,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聚焦在叉腰怒骂的林悦和那个脸色瞬间沉得能滴出墨来的年轻人身上。
小顺子手里的茶壶“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热水和碎瓷片溅了一地,他却浑然不觉,只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珠子瞪得溜圆,惊恐地在那年轻人身上打转。
那年轻人,显然从未受过如此“礼遇”。他脸上的淡漠冰壳“咔嚓”一声碎裂,先是难以置信的愕然,紧接着是被人当众羞辱的暴怒。他放在桌下的手猛地攥紧,指节捏得咯咯作响,手背上青筋都凸了起来。那双深邃的眼睛死死盯着林悦,里面翻涌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把她烧成灰。
林悦毫不示弱地瞪回去,心里那点因对方气势而生的虚怯,瞬间被一股“光脚不怕穿鞋”的泼辣劲儿压了下去。看什么看?有本事你咬我啊!
死寂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年轻人要掀桌子发作时,他紧绷的下颌线却奇异地、极其缓慢地松弛了一瞬。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浊气似乎带着雷霆万钧的怒意,却又被他硬生生压回了肺腑深处。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那眼神,冷得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在林悦脸上剐过,留下无形的刺痛。然后,他霍然起身,动作大得带倒了身后的条凳,发出刺耳的刮擦声。他丢下几枚铜钱,力道重得几乎要嵌进桌面,头也不回地大步流星走向门口,那靛蓝的身影裹挟着一股生人勿近的低气压,迅速消失在门外明晃晃的阳光里。
大堂里足足静默了三个呼吸,才“轰”的一声炸开了锅。
“我的娘哎!林大丫你疯啦?你知道那是谁吗?”一个常来的老主顾拍着大腿,后怕地嚷嚷。
“完了完了,这下可捅破天了!”另一个食客脸色发白,仿佛大祸临头。
小顺子这才找回自己的魂儿,连滚带爬地扑到林悦身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大、大丫姐!你、你闯大祸了!那、那是……”
“是啥?”林悦心里咯噔一下,嘴上还不服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讲理!嫌饭不好吃就首说,挑三拣西的毛病谁惯的?”
“他是……他是东头陈员外家新来的那位管事先生啊!”小顺子急得首跺脚,话到嘴边却拐了个弯,眼神里是货真价实的恐惧,“陈员外可是跟县太爷称兄道弟的主儿!你得罪了他家的管事,咱、咱这店还想不想开了?”
管事?林悦狐疑地皱起眉。一个管事能有那种眼神?那种……仿佛被冒犯了无上权威的暴怒和隐忍?小顺子那躲闪的眼神,分明在撒谎。
她心里隐隐划过一丝不安,像冰凉的蛇爬过脊背。但这点不安很快被汹涌的怒火和穿越以来积压的憋屈淹没了。管他是谁!老娘凭本事吃饭,还能怕了他不成?她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擀面杖,掂了掂分量,对着门口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吼出最后一句:
“呸!管事的咋了?再敢来找茬,俺这擀面杖可不是吃素的!削不死你!”
吼声在空旷了些的大堂里回荡,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豪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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