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林悦当即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像是在冻土上砸下了一锤，“俺们乡下人没恁多金贵玩意儿，可治起病来有自个儿的土法子！”
她转身就冲侍立在旁的宫女小翠吩咐，声音清亮得能穿透殿内的暖香：“小翠，去厨房！挑那最大最瓷实的老姜，切成厚片，别吝惜！再拿几根顶新鲜的大葱，只取葱白，切成段！越快越好！”
小翠被这阵仗惊得一愣，手捏着衣角，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向孙院判，显然是拿不定主意。
孙院判脸色“唰”地沉了下来，山羊胡都快竖成了尖刺：“林姑娘！此乃殿下龙体，关乎国本，岂容乡野偏方胡乱造次？”他说着，往榻上扫了一眼，语气里满是对“土法子”的鄙夷，“太医署的药方皆是循古法而来，精微深奥，岂是那些市井俚俗可比？”
“偏方？”林悦猛地回头，杏眼瞪得溜圆，像含着两簇小火苗，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孙大人这话就偏颇了！俺娘打小就说，是药三分毒！能不靠药石好的病，何苦灌那些苦汤子遭罪？”
她往前踏了半步，声音里带着乡间人特有的实在：“俺们村冬里天寒，谁没冻出过病来？高烧咳嗽的，喝碗滚烫的葱姜水，捂紧被子发一身透汗，再拿炭火熥个橘子吃，转天保准能下地干活，比啥丸药都来得快！”
说着，她朝榻上看了一眼，萧景珩的睫毛上还凝着层细汗，嘴唇的青白色看得人心里发揪。“您瞧瞧殿下这模样，等您的雪莲人参凑齐了，怕是……”她把后半句“黄花菜都凉了”咽了回去，可那眼神里的急切，谁都看得明白。
孙院判被她堵得半天说不出话，气得山羊胡首颤，正要引经据典驳斥这“荒谬之言”，榻上却突然传来一声沙哑虚弱的低喝：“……听……她的。”
众人皆是一愣。萧景珩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眼白里布满细密的红血丝，眼神因高热而显得迷蒙，像蒙着层水雾，可那语气里的不容置疑，却带着东宫太子独有的威严。
太子发了话，孙院判纵有满腹“药理精微”，也只能“哼”一声咽了回去，脸色铁青地退到一旁，袖子底下的手攥得死紧，摆明了要冷眼旁观——他倒要看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村妇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小翠不敢耽搁，不多时便端着个粗瓷大海碗进来，碗里热气腾腾，辛辣的姜葱味瞬间压过了熏笼里的檀香，带着股子生猛的冲劲儿，闻着就让人鼻尖冒汗。黄澄澄的姜片沉在碗底，葱白段在沸水里舒展着，汤面上浮着层亮晶晶的油花，一看就熬得够火候。
林悦小心地扶起萧景珩，让他半靠在自己肩上。他滚烫的体温透过两层薄薄的中衣渗过来，像揣了个小火炉，烫得她心尖也跟着一颤。她腾出一只手端起碗，用小勺舀了半勺，凑到唇边轻轻吹了吹，才递到他干裂的唇边，声音放柔了些，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执拗：“张嘴，趁热喝。就是再辣，捏着鼻子也得灌下去，啊？”
萧景珩烧得浑身骨头都像散了架，浓重的姜葱味首冲鼻腔，呛得他胃里一阵翻腾，下意识地蹙紧眉头，偏过头想躲开。那股子辛辣气比太医的汤药还要霸道，光是闻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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