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的脚步越走越近,宫里的红绸子从太和殿一路铺到各宫偏院,廊下的羊角宫灯也早早挂起,连空气里都飘着几分刻意营造的喜庆。可这喜庆背后,是数不清的忙碌——各宫要清点年例,库房要盘查出入,太监宫女们脚不沾地地奔走,连喘口气都得瞅着时辰。
林悦虽己被陛下亲封为准太子妃,按规矩该在前殿学着应付那些晨昏定省、迎来送往的繁文缛节,可她打心眼儿里怵这些。看惯了乡下的自在,宫里的步步为营和笑里藏刀总让她浑身发紧。比起在前殿听夫人们说些言不由衷的客套话,她更爱溜到后苑库房附近晃荡。那里偏僻,少有人来,墙角的残雪和枯枝都透着股清静,倒让她觉得自在。
这日午后,天又阴了下来,铅灰色的云低低地压在宫檐上,细碎的雪粒子像撒盐似的簌簌落下,打在斗篷上沙沙作响。林悦裹着件月白色的兔毛斗篷,领口和袖口的白绒厚得能埋住半张脸,手里揣着个焐得正好的紫铜手炉,沿着覆了层薄雪的青石小径慢慢晃。青石缝里的枯草顶着雪珠,像串了碎银子,她踢着脚下的雪沫子,心里正盘算着:萧景珩那木头桩子前几日风寒刚好,身子骨还虚着,晚上得给他炖点什么补补?库房新领的老母鸡看着不错,加些山药枸杞,炖得酥烂,既养元气又不腻口,他应该会爱吃……
刚绕过那排三人合抱的老柏树,树影里突然飘来一阵压抑的抽噎,混着尖利的斥骂,像根锈铁丝刮过耳膜,刺得人心里发紧。
“小蹄子!作死的懒骨头!”一个中年女声又尖又利,裹着寒气砸过来,“让你趁着日头清点这月的绸缎库册,你倒好,敢打翻烛台烧了账页!这年关底下,库房的数对不上,是要掉脑袋的!你这条贱命,担得起吗?!”
林悦脚步一顿,顺着声音绕到柏树后。只见库房后墙那片背风的空地上,一个穿着藏青比甲、腰系鎏金管事牌的嬷嬷正叉着腰站在雪地里,正是管着后苑库房的张嬷嬷。她脸上的横肉随着骂声一抖一抖,唾沫星子混着雪粒子飞出去,劈头盖脸地砸向地上跪着的人。
那是个小宫女,瞧着不过十三西岁,穿着件洗得发灰的夹袄,领口磨得发毛,连件像样的棉袄都没有。她跪在薄薄的积雪里,膝盖下连块毡垫都没垫,瘦小的身子抖得像片寒风里的枯叶,冻得发青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小脸冻得青白,嘴唇裂了好几道血口子,泪水在眼眶里转来转去,却死死咬着下唇不敢掉下来,只敢把脸埋得低低的,露出的脖颈上起了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她面前的雪地上,散落着几片焦黑的纸灰,被风一吹,打着旋儿往远处飘。
“张嬷嬷……奴婢……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小宫女的声音细得像蚊子哼,气都喘不匀,带着浓浓的哭腔,“那烛台……烛台底座沾了蜡油,太滑了,奴婢碰了一下就……就倒了……”
“还敢狡辩?!”张嬷嬷三角眼一吊,眉梢拧得像个疙瘩,突然扬起了右手——那只手上戴着只赤金镯子,在雪地里闪着冷光,厚实的巴掌带着风声,眼看就要狠狠掴在小宫女脸上!“滑?我看你是皮子紧了欠揍!给我跪首了!今儿这雪没化透,你就别想起来!好好给老娘醒醒脑子,看看这库房的东西,是你能随便糟践的吗?!”
小宫女吓得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那点强撑着的勇气瞬间垮了,眼泪终于忍不住,“啪嗒”一声砸在雪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住手!”
林悦的声音突然炸响,像块石头砸进这压抑的空气里。她拢了拢斗篷,踩着雪快步走过去,兔毛斗篷的边角扫过雪地,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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