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彻指着林悦，指尖还在微微发颤，可到了嘴边的斥责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半天没能吐出一个字。最终，那点因贡品被糟践的心疼，混着哭笑不得的无奈，全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尾音里竟藏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宠溺：“你这丫头……真是胆大包天！”
他拿起那枚被咬了一口的龙脑香檬，剔透的果皮在灯下泛着冷光：“你当这是你们村树上随便摘的酸果子？这龙脑香檬是暹罗国宝，一颗能换十匹西域良驹，千金都难求得！你倒好，拿它跟山楂干比？还让你娘寄两筐过去……你啊你……” 他气得连连摇头，可目光落在林悦那双清澈的眼睛上——那里面没有半分谄媚或畏惧，只有“这果子确实难吃”的坦荡，和“你们都被唬了”的委屈——心头那点火气忽然就散了，反而生出种荒诞的笑意。
“哈哈哈！”
一首强忍着的萧景珩终于绷不住，朗声大笑起来。他走上前，从琉璃盏里拿起那颗被林悦唾弃的香檬，毫不在意地将剩下的果肉塞进嘴里，细细咀嚼着。那股奇异的辛香在舌尖弥漫时，他忽然对着皇帝笑道：“父皇，儿臣倒觉得，悦儿这话虽粗首，却未必无理。”
他咽下果肉，目光扫过案头堆积的奏疏，声音渐渐沉稳：“此果珍稀是真，然其滋味过于奇特，终究不合我中土百姓的口味。暹罗视之为宝，是因其地多沙漠少鲜果，物以稀为贵罢了。” 萧景珩的指尖轻轻点在舆图上标注的江南稻田，“我大胤地大物博，寻常山楂晒干成脯，酸甜可口，能解腻能开胃，一文钱能买一大把，寻常百姓都吃得起。这等惠及万民的东西，岂非比仅供赏玩的奇果更配称‘宝’？”
萧彻闻言一怔，目光落在案头最上面那本关于南方旱灾的奏疏上，封皮上还沾着点墨迹。再看看那盏里孤零零的龙脑香檬，忽然觉得心里那点郁气像被风吹散了——是啊，再金贵的果子，不能解百姓的饥，不能安天下的稳，于国何益？林悦这看似粗鄙的“山楂论”，歪打正着，竟又戳中了“务实”二字的要害。
他忽然摇头失笑，指着林悦的手放了下来，语气里的纵容几乎要溢出来：“罢了罢了！吃都吃了，难不成还能让你吐出来？” 他拿起林悦递来的绿豆羹，舀了一勺送进嘴里，冰凉的甜意混着薄荷香滑入喉咙，瞬间压下了龙脑香檬的怪味，“你这丫头，普天之下，也就你敢说‘龙脑香檬不如山楂干’。”
萧彻放下玉勺，忽然提高声音：“传朕旨意，让鸿胪寺给暹罗国回函——就说其国所贡龙脑香檬，心意己领。只是此果滋味奇特，不合中土口味。” 他顿了顿，看向林悦时眼里闪着促狭的光，“顺便提一句，我大胤太子妃说，自家娘晒的山楂干酸甜开胃，远胜此果。待秋收之后，定当奉上两筐，让暹罗国王也尝尝，何为真正的‘人间至味’。”
“皇上圣明！”林悦立刻欢呼起来，眼睛亮得像两颗熟透的山楂果，转身就往门口跑，“俺这就写信让俺娘多晒点！保证挑最红最大的！”
钱文忠和赵衡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叹——太子妃这本事，真是把“祸事”变成了佳话。御书房里的凝重彻底散去，连空气都变得轻快起来。钱文忠摸着胡子笑道：“臣听说山东山楂确实有名，晒干之后能入药能当零嘴，百姓都爱得紧。” 赵衡也跟着点头：“是啊，比起这中看不中吃的贡品，还是惠及万民的寻常物更可贵。”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一道彩虹横跨天际，七彩光晕透过窗棂洒进御书房，落在君臣谈笑的脸上，落在案头摊开的舆图上，也落在林悦跑出去时带起的那阵微风里。
萧彻望着那道彩虹，忽然想起刚登基时，老臣们总说“帝王当重礼器，以示威仪”。可今日看着那碗冰镇绿豆羹，听着林悦念叨“山楂干能开胃”，才忽然明白——真正的威仪，从不在珍稀贡品里，而在百姓能吃上一口酸甜的山楂干，能在田埂上盼着秋收的踏实里。
萧景珩顺着父亲的目光看向窗外，唇角的笑意温柔而坚定。他知道，他的悦儿从不是来搅乱深宫的，她是带着乡野的清风和泥土的气息，来唤醒这宫墙里最本真的道理——百姓的日子，才是最该珍视的“国宝”。
远处传来林悦吩咐小太监“找最快的驿马送信”的声音，清脆得像山涧的泉水。这深宫的规矩和沉闷，仿佛正在被这股生机勃勃的烟火气慢慢浸润，变得柔软而温暖起来。
Yu火爆的后槽牙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http://www.220book.com/book/TEXI/)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