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窗关闭后,牢房里恢复了令人窒息的死寂,只剩下压抑的喘息和伤者无意识的呻吟。
那个女学生——她低声告诉何又余她叫“小玲”——手臂的剧痛在布洛芬和保险子的作用下缓解了许多。她看着何又余的眼神,不再是单纯的震惊,而是燃起了一种近乎狂热的希冀。
她强忍着痛楚,用没受伤的右手撑着地面,竟挣扎着要向何又余跪下!
“别!”何又余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扶住她,低声急道,“你干什么?”
小玲眼中噙满泪水,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决绝的恳求:“恩人!求求你……救救他们!救救牢里的其他人!”她的目光扫过墙角那几个同样伤痕累累的学生,最后落在那被吊着的、只剩一口气的男人身上,声音哽咽,“那……那是我们的老师……还有他们……都是我们的同志!是坚持抗日的火种啊!”
何又余的心猛地一抽。“同志”这个词,带着沉甸甸的历史分量,让她瞬间明白了这些人的身份和处境。她下意识地看向那个被吊着的男人,他胸膛微弱的起伏如同风中残烛。
“鬼子没立刻打死他们,一是想撬开他们的嘴,问出我们组织在大别山那边的联络点和同志名单……”小玲咬着牙,眼中是刻骨的仇恨,“二是因为……活着的学生,包括我,家里在本地……多少有些名望。
他们想用我们当人质,逼我们的家人……屈服,或者交出钱财粮食……甚至逼他们当汉奸!”
她紧紧抓住何又余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哀求:“恩人,你有神鬼莫测的手段,能凭空变出救命药!求求你!再帮帮他们!老师快不行了!那几个同学也伤得很重,再拖下去……会死的!他们不能死!他们是希望啊!”
希望?何又余看着这人间地狱般的牢房,看着那些伤痕累累、气息奄奄的“希望”,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悲凉和无力感几乎将她压垮。
她的空间里药品不少,但面对如此多的重伤员,尤其像那位老师那样明显是酷刑造成的严重内伤和外伤,她那些阿莫西林、布洛芬、云南白药,又能起到多大作用?杯水车薪!而且,每一次取药,都伴随着巨大的暴露风险。
那个汉奸贪婪的眼神,鬼子兵离开前那似乎有所察觉的一瞥,都让她心惊肉跳。
“我……我的药不多,也……也治不了太重的伤……”何又余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而且,被发现了,我们都会……”
“我知道危险!”小玲急切地打断她,泪水无声滑落,“可没有药,他们必死无疑!有了药,哪怕只能吊着一口气,就有活下去、撑下去的可能!恩人,你只需悄悄给他们一点……一点止痛的,一点消炎的就好!剩下的,看他们自己的命数!求你了!只要能让他们少受点苦,能有一线生机……我们做牛做马报答你!”她又要挣扎着下跪。
看着小玲眼中那不顾一切的恳求和绝望中的信任,何又余拒绝的话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想起了小卢村那个被刺刀挑起的婴儿,想起了那些麻木惊恐的村民。这些被关押、被拷打的人,是在用自己的生命抵抗着那一切!而她,手里握着能缓解他们痛苦的资源……
“别跪!”何又余用力按住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我……我试试。但你要帮我打掩护,动作一定要快!而且,不能告诉任何人药的来源!就说……就说是我偷偷藏起来的,懂吗?”
小玲拼命点头,眼中爆发出绝处逢生的光芒,眼泪止不住的流:“懂!我懂!谢谢你!恩人!”
接下来的时间,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何又余的心跳从未如此剧烈过。她借着昏暗的光线,利用牢房里其他人因伤痛和绝望而精神萎靡、自顾不暇的状态,在小玲的掩护下,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移动。
她移动到墙角那几个学生身边。其中一个男生腹部有刀伤,虽然简单包扎过,但明显感染了,高烧得迷迷糊糊。何又余飞快地“取出”两颗阿莫西林胶囊,塞进小玲手里。小玲默契地装作帮他擦拭冷汗,趁机将胶囊塞进他嘴里,又喂了点何又余“变”出的少量矿泉水。
另一个女生小腿骨折,肿得吓人。何又余给她喷了些云南白药气雾剂,又用弹力绷带重新做了简单的固定。
最艰难的是那位被吊着的老师。何又余和小玲合力,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他放了下来。
触目惊心的伤口让何又余几乎呕吐。鞭痕深可见骨,烙铁的印记焦黑一片,肋骨似乎也断了几根。这根本超出了她这个“战五渣”医学生的处理能力!她只能含着泪,尽可能轻地清理他伤口周围的污秽,撒上厚厚的云南白药粉试图止血消炎,又给他喂服了最大剂量的布洛芬混悬液和一颗保险子,希望能缓解那非人的痛苦。
做完这一切,何又余感觉自己的精神力和体力都透支了。
空间里的常用消炎药、止痛药和绷带肉眼可见地消耗了一大截。
她瘫坐在潮湿的地上,大口喘着气,后背的冷汗己经浸透了衣服。小玲则紧紧握着老师的手,默默流泪,同时警惕地注视着牢门方向。
或许是药物的作用,或许是生的意志被重新点燃,那几个学生的呻吟声似乎微弱了些,高烧的男生呼吸也稍微平稳了一点。那位老师虽然依旧昏迷,但胸膛的起伏似乎……有力了一点点?这微小的变化,给了何又余和小玲莫大的安慰。
然而,这脆弱的希望如同肥皂泡,瞬间就被打破了。
牢门上的小窗再次被粗暴拉开。这次出现的不是鬼子兵,而是那张让何又余心头一紧的、谄媚又贪婪的脸——汉奸王癞子!
他绿豆般的小眼睛像毒蛇一样在牢房里扫视,最终精准地钉在了何又余和她旁边的小玲身上,脸上露出一丝阴险而得意的笑容。
“哟呵!我说怎么感觉不对劲呢!”王癞子阴阳怪气地开口,目光扫过墙角那个高烧男生明显好转的脸色,又落在小玲重新包扎过的手臂上,最后死死盯着何又余,“小娘皮,手脚挺快啊?刚才还半死不活的,这会儿看着精神头都好了?你给他们用了什么?”
何又余和小玲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这么快暴露了?还是被这个最阴险的汉奸发现了端倪!
“没……没有……”小玲强装镇定,声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就是……就是互相照顾了一下……”
“放屁!”摸了摸那几个发烧的人脑袋后王癞子厉声打断,“互相照顾?照顾能让他们伤口不疼了?烧退了?你当老子眼瞎?”
他指着何又余,狞笑道:“我就知道你这娘们古怪!身上肯定还藏着好东西!说不定就是鬼子太君要找的密药!”他贪婪的眼神几乎要穿透何又余的衣服,“说!东西藏哪儿了?交出来!不然老子报告太君,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牢房里其他清醒的囚犯都惊恐地看着这一幕,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何又余大脑飞速运转,恐惧和愤怒交织。
交出药?空间暴露是死路一条!不交?王癞子立刻就会去告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和急促的日语命令声。
王癞子脸色一变,似乎外面有更重要的事情发生。他狠狠瞪了何又余一眼,丢下一句:“给老子等着!回头再收拾你们!”便匆匆关上了小窗。
危机暂时解除,但只是暂时的。王癞子这条毒蛇己经盯上了她们!
何又余和小玲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惧和后怕。药品的救助行动,终究还是引来了致命的关注。空间的存在,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而此刻,在据点中央那间被改造成审讯室的祠堂正厅里,那个拿走何又余手机的鬼子小队长山田少尉,正对着桌子上那个“黑匣子”皱眉苦思。
他尝试了各种方法,甚至找来据点里懂点无线电的军曹,也无法让这光滑冰冷的玩意产生任何反应。他又拿起那本简体中文的言情小说,上面“霸道总裁爱上我”的书名和露骨的封面插图让他更加困惑。
这既不像密码本,也不像他认知中的任何文件。
“少尉阁下,”旁边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像是文职的鬼子军曹小心翼翼地说,“这东西的工艺……非常奇特。金属和玻璃的打磨精度极高,里面的结构……我们拆不开,也不敢强行破坏。还有这本书的纸张和印刷……非常精美,成本极高,不像中国抵抗分子能拥有的东西。会不会……是某种西洋最新式的间谍设备?或者是……苏联人?”
山田少尉眼神阴鸷,手指敲击着桌面。
他想起何又余那身怪异的“速干衣”,想起帆布背包的材质,想起学生证上那清晰得不像话的照片和奇怪的年份标识。这一切都指向一个神秘而危险的来源。
“那个哑巴女人……”山田少尉冷冷地开口,“她身上一定有大秘密!王桑刚才报告说牢房里那些学生和共党分子的伤势似乎好转了?这很不寻常!立刻!把那个女人单独提出来!我要亲自审问!用一切必要手段,撬开她的嘴!还有,仔细搜她!一寸地方都不要放过!她身上,或者牢房里,肯定还藏着我们没发现的东西!”
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沉重的脚步声和钥匙的哗啦声,由远及近,再次朝着何又余所在的牢房逼近。
何又余靠墙坐着,刚刚因王癞子离去而稍微放松的心弦瞬间绷紧到极限!她听到了那越来越近的、代表着死亡和酷刑的脚步声!
“他们……来了……”小玲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
何又余的脸色惨白如纸。单独提审?用一切必要手段?她毫不怀疑接下来等待她的是什么。恐惧像冰水一样浇遍全身,但在这极致的恐惧中,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也猛地窜了上来!坐以待毙是死!反抗……或许也是死!但与其在酷刑下屈辱地死去,不如……
她的意识瞬间沉入那巨大的白色空间!目光死死锁定在角落里那几个红色的手提式干粉灭火器上!还有……那几把闪着寒光的不锈钢菜刀!
灭火器……制造混乱!菜刀……近身搏命!
没有退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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