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青石村,沾着露水的狗尾巴草在篱笆墙下轻轻摇晃。当第一缕炊烟还未从烟囱升起时,村东头周木匠家突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像把生锈的剪刀,粗暴地剪开了清晨的宁静。
"我的栓儿啊!栓儿!你别吓娘!哇啊——!"周寡妇瘫坐在泥地上,头发凌乱地散在脸上,沾着草屑的裙摆被泪水浸透。她伸着手去够丈夫铁牛怀中的孩子,指甲缝里还嵌着昨夜舂米留下的稻壳。
"滚开!再围着他都断了气儿了!"铁牛满脸胡茬上挂着泪珠,手里攥着半块碎瓦,青筋暴起的脖颈随着嘶吼剧烈起伏。院子里打翻的粥碗还冒着热气,米粒混着泥浆在青石板上蜿蜒,像一条垂死的白蛇。
担水的王老汉停下脚步,木桶里的水晃出涟漪。隔壁张婶攥着菜篮子凑过来,发间的银簪随着颤抖叮当作响。更多村民从门缝里探出头,布鞋踩着露水,窸窸窣窣的议论声混着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林羽凡背着鼓鼓囊囊的旧帆布口袋,刚走到村口老槐树下。周家院子里传来的哭嚎像根银针,首首扎进他心里。当铁牛暴怒的"别灌水"响起时,他突然想起苏师傅昨夜在油灯下说的话:"观气色、听声息,青黑入喉者,十有八九是气道阻塞。"
少年的喉结动了动,掌心沁出冷汗。帆布口袋里的铜制听诊器硌着后背,那是苏师傅祖传的物件,今早特意塞进他怀里的。就在周家媳妇哭喊着要去请赤脚医生时,林羽凡突然拨开人群,帆布口袋带倒了张婶的菜篮,胡萝卜骨碌碌滚了一地。
"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铁牛猩红的眼睛瞪得像铜铃,碎瓦在他手中寒光一闪。但林羽凡的目光死死盯着孩子青紫的嘴唇——那颜色像被霜打蔫的茄子,喉咙间微弱的"嗬嗬"声,像漏风的风箱。
"让我试试!"林羽凡扯开衣领,铜制听诊器坠在胸口发出轻响。他不顾铁牛挥来的拳头,单膝跪地,冰凉的金属贴住孩子颈侧。耳筒里传来混乱的心跳声,夹杂着气泡破裂般的咕噜响,就像苏师傅说的"痰涎壅塞气道"。
"把孩子放平!"林羽凡扯开帆布口袋,竹制压舌板和银针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铁牛愣住的瞬间,他己掰开孩子牙关,压舌板探入舌根。周寡妇突然尖叫着扑过来:"你要杀了我儿!"但林羽凡的手腕稳如磐石,银针精准刺入天突穴。
孩子突然剧烈抽搐,一口浓痰"噗"地喷出,溅在林羽凡衣襟上。紧接着是一声响亮的啼哭,像春雷炸响。周寡妇瞬间僵住,颤抖的手抚上孩子渐渐转红的脸颊。铁牛手中的碎瓦"当啷"落地,砸在打翻的粥碗上,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
围观人群爆发出惊呼,有人甚至抹起了眼泪。林羽凡却没顾得上这些,他再次将听诊器贴紧孩子后背,仔细分辨着胸腔里渐渐平稳的气流声。晨光穿透薄雾,照亮他鼻尖细密的汗珠,也照亮了他眼中跳动的火焰——那是第一次用所学救人成功的炽热光芒。
"这、这怎么可能......"铁牛喃喃自语,粗糙的手掌轻轻擦过孩子的额头。周寡妇突然抓住林羽凡的手腕,泪水滴在他手背:"神仙!你是活神仙啊!"
林羽凡慌忙抽回手,帆布口袋里的医书滑落出来,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写满批注。他弯腰去捡,后颈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耳尖的绯红。此时,村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赤脚医生刘老三背着药箱气喘吁吁地跑来,却只看到院子里劫后余生的一幕。
晨雾不知何时己经散去,阳光洒满青石村。林羽凡背起帆布口袋往百草堂走去,衣摆上的痰渍在微风中渐渐变干。他摸了摸胸口的听诊器,耳中似乎还回荡着那惊心动魄的蜂鸣——那是生命重新流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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