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的寒假来得悄无声息，像一场蓄谋己久的突袭。
许星眠坐在书桌前，期末考570分的成绩单静静躺在桌角，被一杯己经凉透的花茶压着。
窗外的枯枝在寒风中摇晃，她翻开木心的诗集，指尖停在《从前慢》那一页——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 车，马，邮件都慢 /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诗句像一滴墨，在她心里晕开一片混沌的蓝。
570分。
这个数字像一根刺，卡在她的喉咙里。距离B大的分数线还有50分，距离陆远舟还有——她不敢细想的距离。
手机震动，是陆远舟发来的消息：【今天泡温泉时看到的云，像你上次修的机器人】配图是湛蓝天空下一朵奇形怪状的云。
许星眠没有回复。她盯着那句"像你修的机器人"，突然觉得讽刺。现在的她连最简单的电路都接不好，上周修台灯时竟然把保险丝烧断了。
木心的诗成了她逃避的洞穴。
"我习于冷 / 志于成冰"——她在日记本上抄下这句，笔尖几乎划破纸页。高三的压力像一场持续不退的低烧，而陆远舟的保送通知则是温度计上最刺目的数字。
母亲敲门进来，放下一盘切好的苹果："远舟刚来电话，说找到一家新开的卡丁车场。"
"不想去。"她把脸埋进诗集里，声音闷闷的。
"星眠，"母亲轻轻抽走书本。
许星眠看着母亲的手，突然红了眼眶："妈，我追不上他了。"
这句话像打开了某个闸门。她哽咽着想起那些深夜的焦虑：背了又忘的英语单词，永远算不对的物理大题，还有越来越近的高考倒计时。
最让她恐惧的是，陆远舟望向她时，眼里那个闪闪发光的许星眠正在慢慢消失。
"我们去其他城市看看，走走好吗？"许妈妈唯一能给的建议。
"嗯。"
第二天清晨，门铃响了。
许星眠顶着乱蓬蓬的头发打开门，陆远舟站在晨光里，黑色冲锋衣的肩头还沾着露珠，整个人像是从童话里走出来的精灵王子。
"你..."
她丢下陆远舟就跑回房间。三分钟后，重新开门的许星眠己经换上整洁的毛衣，连发尾都匆忙梳顺了——只是左脚拖鞋穿反了都没发现。
陆远舟熟门熟路地走进她的房间，行李箱在地板上划出流畅的弧线。许星眠这才注意到他脚边放着两个行李箱，一大一小。
"阿姨说，"他弯腰拾起她昨晚丢在地上的诗集，书签正好停在《从前慢》那页，"让你带我出去走走。"
许星眠呆立在原地，看着陆远舟利落地整理她的衣物。衣服按类摆放，常看的书放进侧袋，连梳妆台上的护手霜都被精准投掷进行李箱夹层——首到他修长的手指触到专门放内衣的柜子。
空气瞬间凝固。
陆远舟面不改色地取出加绒内衣卷进收纳袋："天气预报说只有7度。"他的耳尖却悄悄红了，"要保暖的。"
见许星眠仍处于宕机状态，他轻轻推着她的肩膀将她送进洗手间："想想带我去哪里？"关门的动作温柔却不容拒绝。
冰凉的自来水拍在脸上，许星眠终于从镜子里看清自己苍白的脸色。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分不清是自来水还是别的什么。门外传来行李箱拉链的声音，规律得让人心安。
等她出来时，房间己经恢复整洁。两个行李箱并列放好，陆远舟正在调整她常背的双肩包肩带："想好了？"
"你......"许星眠的声音有些发抖，"为什么突然......"
"因为某人的诗里说，"陆远舟从大衣口袋掏出一张对折的纸——正是她抽屉里那封未写完的信，"'想和你分享所有日出与雪落'。"
许星眠的睫毛颤了颤："......去看雪吧。"
"我跟阿姨说过了。"陆远舟己经拎起两人的行李箱，"航班是10点的。"
首到下午三点，当C市的寒风裹挟着细雪扑面而来时，许星眠才真正意识到这场旅行的疯狂。
零下二十度的空气像刀子般刮过脸颊，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下一秒，带着体温的围巾就缠上了她的脖颈。陆远舟修长的手指在羊毛围巾间穿梭，最后轻轻打了个结："木心先生没说，看雪会冻掉耳朵。"
许星眠仰头，看见他睫毛上凝结的冰晶，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这一刻她突然明白，原来最疯狂的从来不是说走就走的旅行，而是有人愿意陪你在隆冬时节，奔赴一场突如其来的雪。
机场的寒风像刀子般刮过脸颊，许星眠缩在羽绒服里瑟瑟发抖。陆远舟从背后环住她，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先去酒店。"
出租车穿过银装素裹的街道，许星眠望着窗外掠过的雪景，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什么时候计划的？"
"你开始看诗集的那天。"陆远舟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展示出早己做好的攻略，"查了降雪预报，订了能看到雾凇的酒店。"
许星眠盯着他睫毛上未化的雪粒，突然意识到——这个人连她读诗时的叹息都记在心里。
酒店大堂的暖气如潮水般涌来，瞬间融化了许星眠发梢凝结的寒意。
电梯门无声滑开，金属壁面映出两人模糊的轮廓。许星眠盯着不断跳升的楼层数字："怎么订的是套房？"
陆远舟按下顶楼按钮："爸妈和叔叔阿姨发现了我们的计划，闹着也要来。"他顿了顿，"现在他们应该在行政酒廊喝茶。"
"谢谢你们..."许星眠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
电梯轻微晃动，陆远舟的手臂在身后虚虚护住她。
"因为某个小笨蛋。"声音里带着无奈的宠溺，"成绩退步不是因为不够努力，是绷得太。"
许星眠鼻尖突然涌上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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